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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瑾一开始还大声试图叫住她,但很快就发现她不是瞎走,一下子有了希望。
但他的希望很快破灭了,因为她绕过他直接要走了,沈怀瑾急得用中文叫她,求她,还说了一大堆道理,说了什么他自己也不记得了,总之,她停了下来。
“原来是中国人哪?”她在他面前蹲下时,沈怀瑾问。
她几秒钟才抬了一个头,半张脸惨无血色,白得像孤魂野鬼,吓得沈怀瑾不敢再说话。
她研究了他脚下很久,沈怀瑾都怀疑她会不会拆了,在后来的行程里他发现她其实只是反应迟钝,就像大脑的发条生了锈,要一点一点慢慢地转。
她帮他拆了,还顺便改造了,也就是再有人踩了,再按一样的方法拆就会爆炸,沈怀瑾一下觉得这人多半不是好人,心生戒备。
沈怀瑾腿麻,想抚着她起来,结果她一身的凉气,跟死人一样。
沈怀瑾将近两夜未眠,他特别特别困,但他得跟着她走,跟着她才可能出去,好在她不在意他的尾随,而且走几步就得歇息,一钟头大歇,他可以趁机打盹。
他们的行程缓慢,但他跟着她可以找到没有细菌没有毒的水源,她似乎只喝水只吃野果,有一次他无意间发现她捏着只蚂蚱就要往嘴里放,他急忙打掉她手中的蚂蚱,递给她一个饼干,他想这个动作不需要语言就应该明白的,但她一动不动,他只好用中文解释,还是不动,有点尴尬,他安慰自己她是大脑缓慢,又用起了英文,她终于接了饼干,后来他发现她其实吃不了硬食,勉勉强强也只能吃一点点,她然后说了一句话,英文。
声音破碎,沙哑,难听,像嗓子受了重伤,他前后猜出了她说的话——谢谢,你可以说中文,我听得懂。——他们一起行走的第二天,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可能不是好人,但是是个有礼貌的人,沈怀瑾觉得。
沈怀瑾印象深刻的是,她还有一个本子,装在防水袋里,每天晚上她都要拿出来看很久,然后闭眼思索很久,像学生默背课文的样子,除此之外还得写很久,写很久是因为她用的左手拿笔,拿的铅笔,明显生疏,写了擦,擦了写,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有一天,她拿她的本子给他看,沈怀瑾十分惊讶,那本子她宝贵得很,有时候他走近点她都要收了。
他一翻开,就是几页的“正”字,排得正正当当的,几乎每笔都有擦改的痕迹,她每天应该就是画正字,只是一横一竖,都要花那么长的时间,他还想往后翻的时候,她右手伸过来,把本子翻到了第一页,翻得很慢,因为手颤得很厉害,右手不得劲,她换成了左手,轻颤,指着两个汉字,用英文问他是什么字。
汉字下面就全是数字,前两排他还看得出是年月日,一个是19开头,另一个是2011年,其他的他记不得了,后面数字就杂乱无章了。这两个字歪歪扭扭,用铅笔写的,大概就是她自己写的,第一个字他辨得出是个“西”字,第二个字就不好认了,笔画繁多,笔迹模糊,而且她还可能写了错别字。
他问她这两个字代表什么,她那破碎的嗓音说了个英文词:“家。”
沈怀瑾听得半清,又问了遍,他这回听得清清楚楚,她说的是“我的家。”
她又指着那两个字,手指轻颤,用英文说:“我答应了他们要回家的,但是好多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