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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嗔怪,“这么快就把人家忘了。亏得人家不愿千里来找你。还叫人家恩公,也不怕闪了舌头。”
刘雪峰一脸绯红期期艾艾说,“小可愚钝,还请姑娘示下,我们何处相识?”
少女说,“算了,早忘干净啦。不记得算了。喝水吗?”
少女从腰间取下水囊递给刘雪峰。刘雪峰红着脸接过来仰头喝了几口。入嘴甘醇,有股异香。喝完水,他感觉好很多。中毒以后,他啥都不缺唯独缺水。水囊里的水的确有奇异效果。精神为之一振,力气也恢复不少。喝完水,他又将水囊递回给少女。少女接过凑着嘴仰头就喝。如此豁达,倒使刘雪峰不好意思。
喝完水,少女挂好水囊背靠山崖双手枕着头说,“峰哥,你要叫我急死么?真不记得我啦?”
刘雪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少女说,“好吧,小老头。告诉你吧,看把你急的,我是阿雪呀。想起来了吗?连杀千刀的刘擎天都记得,你怎么会忘记?”
刘雪峰当然记得,只是现在这幅尊荣有何面目见旧日情人。阿雪,这个名字很多年没人提起过了。多么美妙的名字,多么叫人向往的名字。记得那个初夏,爹爹的之交好友前来拜访尾巴后头跟着个小女孩。那女孩叫阿雪。活泼可爱,又情深义重。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彼此交换信物。是一对玉质鸳鸯。雄的在他手里。雌的在阿雪手里。双方说好,长大后彼此结为夫妻。可是后来事情太多,雪花山庄又遭受百年难遇的浩劫。一再蹉跎,事情也耽搁下来了。
刘雪峰含着泪说,“我的好阿雪,我怎么会忘,只是……”
“没有只是,即使你现在这样子我一样喜欢,小老头,阿雪一辈子都会等你的,”阿雪双目含泪,冷月照在她凄美的脸上,更增俏丽。天底下还有这样楚楚动人的女子,这样情深义重的女子,多么叫人惊叹。
阿雪捧出玲珑的鸯,淡月下透着幽幽光晕煞是好看。刘雪峰也掏出另一只鸳。彼此放在一起嘴对嘴正是一对。两人相视落泪。
阿雪说,“峰哥,要不是你最后喊出你名字来,我还真认不出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你变成……。”
刘雪峰黯然说,“一言难尽,中了冰毒掌,所以容颜大变。”
阿雪浑身战栗,脸色相当不好看。她也听说过中冰毒是无药可医的。刚见到心上人又要面对死别。痴情的少女如何承受得了。两行清泪忍不住往下掉。
刘雪峰苦笑说,“不用伤感,命该如此。”
突然,马蹄声响。嗯,只有一匹马在空山中奔跑。阿雪脸上露出笑容,跃上树梢,呼哨一声。只听到一声马嘶。马就停下来了。鞭影如空中闪过的雷电,紧紧缠住刘雪峰是腰身往树上飞。阿雪在树上接住他,又轻轻落在马背上。还是那匹叫黑珍珠的骏马。
阿雪轻拍马蹄,黑马四蹄如飞,风驰电掣般朝着山下的雪龙花小镇奔去。
刘雪峰不晓得什么时候睡着的。太疲惫了,即使一路颠簸也未能驱赶走睡神。这段艰辛的路程好像做了个梦。奇怪的梦。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温香软玉床上。此时,白茫茫的阳光透进窗格里来,斑斑点点,仿佛漂浮在地板上的浮萍。倒挺应和江湖儿女浪荡天下的习性。屋内摆设浮华,中央是张圆桌,铺着桃花印花桌布。小米粥正冒着游丝般的热气。即使躺在柔软的床上也能闻到香味。他挣扎着爬起来,小跑到圆桌旁,简直如恶狗扑食,端起滚烫的白瓷碗,囫囵着往嘴里灌。几乎把嘴皮都烫掉。一碗米粥下肚,出了一身热汗,感觉好很多。这些日子简直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也就是说,在雪花山庄喝过蛇羹后,就再没吃过东西。
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嗯,阿雪呢?不会是一场梦吧。
这时候,吱呀一声,门往两边一开。冷冽的秋风立马抢攻进来,打在他冒汗的脸上,说不出的难受。朝门口看去,阿雪盈盈走进来,手里端着洗脸盆,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又转身关上门。
阿雪阳光似的脸上绽放如花朵,拧着湿漉漉的毛巾,“嗯,看来真是累坏啦,一睡就是几天,不过气色比起以前好很多。”
“阿雪,真的是你呀,还以为是做梦呢,”刘雪峰按着圆桌,激动得颤抖起来。
“当然是我啦,嗯,看来睡了几天脑子都烧糊涂了,难道雪花大道的事都忘了么?”阿雪黯然的望着刘雪峰。
“没,只是做了个梦,梦见你来找我,醒来又没看到你,还以为是梦呢?嗯,我睡了几天了?”刘雪峰看看两肩膀,又伸出手来看,皮肤还是像蛇皮似的起着褶皱。摇摇头,叹息着颓然坐下,“你还是走吧,好阿雪,我现在的样子陪不上你的,别没来由的耽误了你一辈子。”
“不许胡说,难道我就那么肤浅?好哥哥,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一切会好的,天底下就没有解不了的毒,”阿雪白玉小手捂住刘雪峰干裂的嘴巴,说完话又去拧盆里的毛巾,很认真的拧,然后递给刘雪峰。
刘雪峰感激的接过毛巾,很认真的抹脸。热气罩在脸上,使皮肤感觉没有那么干燥。静静等着热气完全散尽,他才放下毛巾。
阿雪接过毛巾,在盆里揉搓着,俏脸微偏,含情脉脉望着刘雪峰。
时间无声,岁月静好。
过了很久,刘雪峰才打破沉默说,“嗯,小丫头片子,还没说我睡了几天呢。”
阿雪嫣然一笑,“嗯,病还没好又开始欺负人了,说,谁是丫头片子?”
冰山瞬间融化。阿雪勾起指头就要刮刘雪峰鼻头。脚下故意一滑,顺势扑进情郎的怀里。
刘雪峰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阿雪的纤腰,“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调皮。”
阿雪狡辩说,“这叫不忘初心。”
刘雪峰微笑着说,“这是哪里呀?”
阿雪说,“那天晚上,你可真够可以。没几句话就人事不省了。我怎么叫都不醒。害怕追兵赶来,只好没命的往山下狂奔。一连跑出很远,才敢停下来歇息。你晓得,雪花山庄势力很大,所以就不敢在山西境内待着了。”
刘雪峰讶然,“出山西了?轻问小姑娘,我们这是在那里?”
阿雪又说,“聚拢客栈,离雪花山庄可十万八千里啦。翻过前面的山头可就进入西川境内了。这段时间也真辛苦,又要躲避追兵,又要照顾死人一般的你,看我的手都红了。”
雪花山庄在山西的中条山,阿雪带睡死过去的穿越千里,其辛苦可知。敌人围追堵截,其危险可知。刘雪峰只能默默望着眼前坚毅的美少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他迫切想弄清长白山之役发生了什么情况,又想问阿雪父母境况。阿雪用眼泪做了回答。长白山的事无疾而终是两个人一生的隐痛。
刘雪峰护送阿雪一家回冰晶宫。在长白山中途遇险彼此失散。大自然的力量何其伟大,即使竭尽全力寻找也没有半点斩获,只能带着遗憾返回江南。那是他也不过十八岁。阿雪只有十岁呢。
“都过去了,我父母……也很好,你不用挂怀,”阿雪说。
“有些事永远过不去,我现在又成这样子,”刘雪峰说。
“好啦,这样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处呀,来,我告诉你些事情,”阿雪说。
“什么事情?就是青云庄主怎么死的,没想到他们杀了他,来嫁祸给你,要不是危机时刻你叫出了你的名字,我是没勇气和他们对着干的,”阿雪说。
“他们?谁?”刘雪峰说。
“瞧你多心急,这就要讲了,不过尽量别打断我,否则几天几夜也讲不完,”阿雪不让刘雪峰再问,继续道,“哎,找到雪花山庄来的确吃了不少苦头,到了两头雄狮看护的朱红大门,我就用力的敲,当时真的很累。过了很久,才有个应门童子来开门。我还没问呢,他就冷冰冰硬邦邦说庄主不在,有事改天再来。前两天,我还看到群雄上山,也没见他们下来,怎么就变成庄主不在了,我想庄内一定发生了很大的事情。正门既然走不了,我只好想别的办法。峰哥哥,还记不记得翠玉阁那天小路?”
“当然记得,还是我带你去的呢,怪不得黑马能从那里冲出去,原来你就是从那条路来的,”刘雪峰说。
“没错,刚从小路跃出来,我就看到两团飘忽的黑影在阁楼上移动。你晓得我好奇心重,悄悄溜过去跃上二楼,我知道那是翠玉阁,雪花山庄藏书之地,你以前讲过,”阿雪温柔的看着刘雪峰,拿起桌上印着翠竹的茶壶倒了两杯水,放在刘雪峰面前一杯,端起另一半来呷了一口。
“别卖关子啦,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刘雪峰摸着热气腾腾的开水,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先喝一口,我再说,瞧你心急的,”阿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