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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树在他的床边坐下,夜里的风那么静,墙角的安神香盘旋直上,一圈一圈,像是乡下的袅袅炊烟。玉树伸手想去摸摸儿子的脸,却又怕身上带了外面的凉气,只是在他的额头虚虚比画了一下,就牵起嘴角,微微地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三更的更鼓远远传来,更夫的声音也绵长悠远,玉树此刻满心安宁,就连那小心火烛的声音听起来,都觉得格外平和。
她站起身走了出去,为孩子关上房门,正想要转身回房,却在回头间望见了那一室的烛火。
一瞬间,她就那么愣住了。
和这些年的千百次一样,她定定地站在那里,就那么静静地凝望着。
已经五年了,东海的石像落满了灰尘,朝野的清流言官也忘记了那个名讳,就连曾经日夜为他祈福的沿海百姓,恐怕也已经将他的安魂牌位撤下,换上了自家的父母亲人。
所有人都渐渐忘记了那个人,忘记了他的功绩,忘记了他的付出,忘记了他的音容笑貌,更忘记了他曾经为这个国家、为这片土地,付出了怎样高昂的代价。
然而,唯有她,这个傻傻的妇人,每日不忘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在他的书房里,为他燃起一室烛光。
她不敢走近,正如他生前一样,就连亲手做好了羹汤,也只能让侍女下人为他送去。
他说他有政务要忙,不容他人打扰,她就信了。
他说他有紧急军情,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她就信了。
他说他今晚要忙到很晚,就住在书房里,让她不要等了,她也就信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傻傻的女人,无论她的男人说什么,她都相信。可是有些时候,她也想说点什么,只是简单的几句,比如她只是和下人一样,送碗汤就出来,不会打扰到他;比如她是他的妻子,也许不算是闲杂人等;比如其实她每晚都睡得很晚,他就算忙到再晚,也不用怕会吵醒她。
可是她还是不敢说,或许,只是觉得有点怕羞,有点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