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陟彼屺兮,瞻望母兮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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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便听到急急的脚步声,高澄已经进来。依旧头发披散,顺滑乌丝散落肩背。脸上的乌青也被面上披拂的头发遮掩住了。那件被父亲棍棒打破的衣服也没有换掉。他进屋后倒放慢了脚步,挪到娄夫人近前。
娄夫人看着儿子,眼里忽然涌出泪来。刚才跪求高欢时心里只是急,倒没这么难过。就在刚才一瞬间的洞悉明了之后此刻忽然如万箭穿心般。于是放声痛泣,上前一把将高澄揽在怀里。
高澄原本确是胆大妄为了些,但毕竟年轻,心里想的单纯。只是新鲜、好奇,又一时为郑氏所吸引,再加上心里也并没有把这个当回事,所以才敢和郑大车私通。可是没想过事发的后果。刚才过来的路上也听家奴说皇后和大丞相争执。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兴起倒把母亲和长姊都牵累了进来。长姊已经气结回宫,母亲本是心性坚强的人,这时竟哭得这么厉害,他心里说不出来的忿恨不平。可是说起来又该真的去忿恨谁呢?看来还是自己年轻没有根基。如果自己也有朝一日像父亲一样权倾天下,既便是连天子都弑杀了,谁又敢公然对抗?激奋之间心里豪情顿起。
高澄双臂搂住母亲肩背,如同为母亲支撑着什么,劝道:“母亲……”
“阿奴……”娄夫人打断了他。止住哭声,轻轻用手拂开高澄脸上头发,用手指很轻很轻地摩挲他瘀青的脸,一边很坚决地道,“今天的事不必再提了。你也不必向我解释,更不用劝慰我。”
高澄把脸转向侧面,躲开母亲的目光,他流下泪来,鼻子也“悉率”作响。既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脸上的伤,也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的眼泪。他目中恨意不去。
“委屈,是吗?”娄夫人叹道。
“不委屈,是我做的。”高澄又转过来,正面看着娄夫人。“只觉得愧对阿母。”如果不是事情败露,娄夫人为了给他讲情,又怎么会那样跪求?“如我是大丞相,谁敢不尊母亲?是阿母受了委屈,我一定为阿母讨还。”高澄目中坚毅,连娄夫人都暗暗被震动了,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不!”娄夫人双手抚着儿子的双臂,她目中也同样坚毅如金。“阿惠,我没受委屈,我是个鲜卑女人,鲜卑女人会护着自己的儿子。你也不要再记恨郑氏,更不要在心里对你父亲有任何不满。你不能这样心胸狭隘,你要胸怀天下就不要事必追究。”娄夫人一边说一边摩娑着儿子的双臂,目中期盼之情甚切。
高澄认真地看着母亲,忽然仰起脸来,鼻子又“悉率”了几声。
“我是来和母亲辞行的。”他语出惊人。
“辞行?去哪里?”娄夫人急问。
“听说南梁繁盛,承平日久,皇帝好佛,我欲往南梁的国都建康游历。”高澄已恢复平静。“不说南梁,就只大魏也暗流涌动。说是大人权倾朝野,其实只到关中,大行台贺拔岳也同样野心勃勃。大人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贺拔氏就不能吗?”
娄夫人无言。这样大思虑,她心里极为安慰。这时候父子之间疏远些也是好的。毕竟亲骨肉,久不在眼前,父亲必定思念儿子。
只吩咐了一句,“让威烈将军陈元康和你一起去。”
“不,陈元康是大丞相机要,不可因我误事。”高澄有自己的主意,陈元康是他好友,也是参与政务和机要的人,不宜离开太久。“博陵崔氏世代诗礼之族,江南礼乐诗易之地,还是带上崔季舒更好。”
高常君从来没有仔细品味过椒房殿寂寞的黄昏。3
傍晚时忽然下起雨来。冷雨寒夜,并且是在这么一个团圆节。身边人虽多,椒房殿里人影绰绰,隔着层层纱幔那么不真实。谁又是真正能够和她团圆的人?刚才走得急,回来才后悔没有去看看母亲和弟弟。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已经离了家,到了这冰冷的宫闱之中。
“备马!拿我的弓箭来!!”高常君奋而起身,将手里的梳子掷在妆台上,梳子一折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