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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饮着酒,似乎想要将一切记忆饮入愁肠,相思却无泪。
“所以呢?你要对我、对你的兄弟拔刀相向?!”
“少羽,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那么你要如何?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可是那些人的性命……!他们是无辜的啊,你明明可以让他们活下去!”
“但凡战争,总会流血。哪一人的荣耀不是由鲜血铺就的!你呢?你不是吗?!”
“……可是——”
“天明,我没有想到这么久以来,你还是没有看清——不是只有一腔热血就什么事都可以做成,只要手中拿了剑,就再也摆脱不了厮杀和鲜血——谁不是这样呢?盖先生、梁叔、小且、甚至你我,谁的手上没有沾染鲜血呢?”少羽抚摸着手中的一把长剑,剑上,似乎有着些许的绯红颜色,如血、仿佛是血浸透在了里面。这个历经太多战事的将军在烛火下抚摸着那把长剑,喃喃道:“这个世界,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拔剑。”
“……”对面的少年沉默着,看着那一把长剑,忽然问道,“这是、臾华剑?”
“是。”少羽淡淡地应着,“她说……看到这把剑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罪恶,那个人是死在这把剑下,也是死在她的手里。虽然臾华剑没有了渌琼,没有太强的力量,但依旧锋利,于是……我求她将这把剑予我。”
“渌琼从此和臾华剑分离开,应该也可以避免有人同那个人一样失去性命了……”天明的言语中有些悲伤,目光锁住眼前的将军,“你拿它、睹物思人么?”
那一瞬间,少羽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锋利的剑刃几乎要划伤他。许久,这个将军才淡淡“恩”了一声。
“死在自己在乎的人手里,该是很痛苦吧……”天明喃喃的说着,他的眼中满是阴霾。这让记忆里只有当日少年的笑脸的少羽有些适应不过来。天明随后平息了一下自己由于刚才的争吵而紊乱了的气息,严肃道:“如果有一天,我威胁到你,你会用你手中的剑杀了我么?为了生存。”
烛火都在那一刻昏暗了,四周的一切喑哑着不敢出声。
“我不会对自己的兄弟拔剑,”少羽淡淡说着,反问道,“那么,你会不要我这个兄弟吗?”
“……我不希望自己的兄弟是个杀人如麻的魔鬼。”
“魔鬼?杀人如麻?哈哈……天明,我在你眼里,岂是这样的人!”
“所有人都会变的,就像三师公一样……少羽,你似乎正在往那个方向变化。我说过,你明明可以让那些百姓活下去,可你没有,你还是夺走了他们的性命!你在这里,可看到了咸阳宫燃起的的大火?!”天明越说越激动。
什么王者,荆天明对那个九五之尊的宝座从来没有觊觎过,在墨家禁地的时候,他选择的、是于王道截然不同的“侠道”。侠,扶弱济贫,最见不得的,就是百姓遭受死亡流离之苦。而王道却不同,王者,坐拥天下,岂可因为眼前几百人的性命而放弃天下苍生、或者是放弃自己的宝座?
也许是那个多少年前无意间的小小决定,便已经注定了两人的殊途。
他们宛如是两条异面直线,纵然会有接近的那么一刻,却永远不会相交。在走过十年、短暂的相遇之后,这两人只会愈行愈远。
道不同不相为谋。一王一侠,只是在按照命运的轨迹前行,他们各自遵从着心中的责任或者信念,未曾背离。
错的不是他们,只是这个世道的冰冷无常。
“天明……我的兄弟……”在那个年轻人走了多久之后,少羽一人伏在桌案上,仿佛是累极了,口中喃喃。
——兄弟?生死之交?天明,我从未想到,你我竟也会反目成仇。最可笑的是,竟然是因为一群素昧相识之人与一方宫阙……
有秋风透过营帐,吹得烛火欲息。少羽停下酒觞,望了望故友远去的方向。随着那个换做荆天明的剑客的离开,一同走掉的,可还有那是多年来沉淀于心间的兄弟之情?
也罢,侠道王道,也许墨家禁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越行越远。
可惜在无人与他嬉笑厮打——当然,他们的年纪也已经不适合如此。
何不如就此相忘?这个年轻的霸主想着,而他却蓦然想起,天明临走时说的话:“我会与千泷归隐,再不问红尘之事。”
又是归隐,与那个人的选择一模一样。少羽抚着手中微微泛红的长剑,轻笑一声:众生相依相伴,留他独自苍老。
悠在……我们相别有多久了呢?
虽是一直都在惦念着这个人,可是如今,竟然都快要忘记了那个女子的模样。十年了啊……原来真的可以磨灭掉许多许多东西。
“大王,该歇息了。”耳边传来女子温婉的声音。
身披铠甲的人抬起醉意朦胧的眼,眼见得竟然是那个日思夜想的容颜——只是,有些模糊。悠在……他险些唤出声来,幸而这样的幻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在自己眼前的人,分明是虞凝。他合眼眯了一会儿,看来今日,自己真的是醉了。
现今想来,真正一直伴在他身侧的,不是悠在,不是石兰,而是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