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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妃见黛玉不卑不亢,毫无畏惧退缩之意,兼话已至此,若再不明说,自己也没甚言辞,也少不得定了定神,说道:
“你好歹是亲王府认的干女儿,这些话,我本碍着亲王,福晋面子,不想说与你,谁知你这般愚钝,也怪不得我言语伤人了,我知你面上虽柔弱,内里却是个有算计的,这原也难怪,你父母双亡,贾家又趋于败落,你自是想寻一个好靠山,好为自己将来筹谋打算,只是你这算盘也拨的太离谱了些,历儿乃是当朝阿哥,正宗的皇室血统,何样门第人家的姑娘配得上他,我不多说,想你心里也有数,当初不知道时也就罢了,后来知道了,怎么还不收敛些?”
遂又冷笑道:“——我竟不知你使了什么勾魂摄魄术,用了什么伎俩,竟叫历儿铁心就要你一个,历儿在皇子里是个出众的,若我看他,将来不但能册封太子,还极可能隆登大宝,成九五之尊,你这样出身,别说皇后,妃嫔了,便是一个贵人,答应,也要几重关卡才可定能否通过呢,难道为你一个,后宫绝人了不成?我今儿话重了些,却也是实话,我自知这话得罪了福晋,哪日我自会邀姐姐来,好好和她赔个礼,你若是明白人,这些话,就请细想。”说完,且看黛玉反应。
这一席话,将黛玉说得脑筋嗡嗡作响,心中又惊又怒又悲,又觉羞臊,不由得将俏脸涨得殷红,自觉为此生以来最不堪一刻,心底却也因这大震莫名愤然,渐渐浓郁,眼泪虽在眼眶中漾动,却强忍不令其坠出,一时悠然站起身来,玉牙暗咬,纤手微颤,一字一句,含笑说道:
“玉儿出自凡家,生性简愚,自长这么大,见过的人有限,经历的事有限,每日或与花草相伴,或姐妹们一处经营琴棋针线等事,从来没想过许多,娘娘乃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心思细密,卓越不群,胸中自有大慧,方有今日这些话,真真是让玉儿受教了!”
齐妃听了,顿时一噎,面色便有些难看。
方要说话,黛玉又笑道:“娘娘埋怨玉儿拙笨,上次没有理会得娘娘意思,玉儿自唯有赔罪的份儿,只是说我为找好靠山,别有用心,却真真冤枉我了,四阿哥到贾府上,以的是王爷义子的身份,想必连娘娘都不知道贾府中‘紫历’的身份,我又焉能知道?既不知道,又哪来的那些‘离谱的算盘’?此一则,二则,玉儿承蒙福晋抬爱,认作女儿,自此便和四阿哥成了一家兄妹,难道兄妹之间,还要处处远着不成?至四阿哥身份解开,也是后来的事,自宫中将四阿哥接回,玉儿一直未曾与其谋面,娘娘今番突然把玉儿找来,数落一番,又是‘勾魂摄魄术’,又是‘伎俩’,我竟不知何故。”
齐妃一时语结,讶然看了黛玉半日,想了想,态度稍稍缓和下来,笑道:
“我是一时没主意了,才有些慌不择言,既是我冤枉了你,也好,你只先从此发誓再不与历儿纠缠,我就放心了。”
黛玉不由得脸红,一时蹙起柳眉,说道:“玉儿是一女子,左右不得自己命运,所以才有‘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一话,退一步说,纵是玉儿和四阿哥有何牵扯,操心者该是圣上和我阿玛,额娘才是,娘娘为何执意要越俎代庖?——是瞧不起我阿玛,额娘,还是瞧不起圣上?”
齐妃大怒,脸上立时变色,立眉说道:“你好大胆子,便是你额娘,也要敬我三分,你跟我这样说话。”
黛玉也不知自己何以这般凌厉,自觉一句一言,一容一行,皆是由衷发出,极为自然,毫无半点瞻前顾后之思,如今已知未必能和弘历见上,且兼齐妃恼了,方低头敛容,说道:
“玉儿不会说话,得罪娘娘了,今日本是额娘思念来接,谁知中道被娘娘叫了这里来训斥,出来得久了,恐额娘惦记,若娘娘责怪完了,还乞放回家去。”
齐妃见黛玉要去,脸色微微一变,原来此责任乃是裕妃所担,裕妃嫌自己口拙,遂交与她,今日一切,皆是齐妃自己筹谋安排,她见黛玉乃是一多愁多病之身,凡事多虑多忧,便意欲先严词一番,让其自惭形秽,知前意皆是妄想,定下远离弘历之心,她好行此后之事,谁知其自以为天衣无缝,却经却全然不如所想,黛玉话语虽柔,却是柔中有刚,一句一行,毫不妥协,一言一止,尽出人意表,竟让她心中微微生寒,心底自相告诉:这不是木婉纯,也未必就是第二个吉嫔,——或许真错想低看了她。
此刻戏已近尾,黛玉身后毕竟是亲王府,其立意要走,自己又不能硬留,更不能把她怎样,因生一思:今日若不事成,岂不负了圣上,裕妃姐姐所托?心底便有些慌了,遂有些后悔初时刁蛮言行,只是齐妃久居宫中,变脸也快,一旦想通,忙堆上满脸的笑,一时下来,走至黛玉身边,携着她手,扶其扶至主座,黛玉再四不肯,无论齐妃如何相让,其还是只自己找了个边上的位置,齐妃方一坐下,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