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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公公便蹙眉说道:“老奴是看着四阿哥长大的,四阿哥品性纯良,思维慧敏,从小便超群于其他阿哥,现在因边疆立了功,更知其胸有大略,圣上乃仁慈之人,对别的阿哥倒都还好,只是在四阿哥身上,臣每每只见圣上更苛刻了许多,便以今日礼物为例,若不是四阿哥惧怕圣上知道,为何要瞒着?可是细想此事,实在小事一桩,便是四阿哥真钟情亲王家的干格格,也不是万劫不复之罪,圣上为何如此忧心?奴才甚是不解。”
胤愼听了,静默半晌,方轻叹一声,说道:“我大清边疆土地,虽每年均有战乱起事,截至如今,大多都已经臣服归属,为何只有一个西域藩疆之地,我们却要对他们礼敬有加,友朋相称?”
郭公公略一思索,小声说道:“藩疆虽为邻国,于我们一直不相侵犯,客气恭敬,圣上又是仁德为怀的君王,是以与之友朋相称。”
胤愼笑道:“你不用给我戴这高帽,我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藩疆国土虽小,却占天时地利人和,又极有用兵养息之道,国力强盛,若我们果真寻隙,两相交战,定然难免两败俱伤的结局,胜负为何,却也是未知数,人贵在自知,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一时寂静,又听胤愼说道:“藩疆自有一套驭兵安民之术,不过尚有一点,不能忽略,藩疆是其有一套不成文习俗,所有王室子孙,所娶王妃无一不是相貌极丑,且又寡言拙语的女子,她们不懂讨好夫君,又不善打扮,男子娶了她们,自是半点感情也无。”
说到此,略顿一顿,便凝望玉白画锦茶壶,幽然说道:“人的精力便如壶中之水,分倒的杯子越多,每个杯子所得便越少,如果只倒进一个杯子里,自是满满,尚有余闲,那些藩疆的皇室子孙,或许不知情为何物,也许人生因此缺憾了一块,可是正因为如此,才能将更多精力用到练兵强国之上,这就是为何藩疆同大清比邻年久,却一直有资格和大清平起平坐,把酒豪饮之故。国强人敬,国若人欺,藩疆断了一个情字,换来了子孙万代稳坐宝殿,百姓从未为妻离子散,国破家亡发过愁,这便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了。”
郭公公蹙眉思索,只觉胤愼今日疲惫落寞,与以往英武之像大不相同,看了看他,说一句:“圣上——”
胤愼微微一个苦笑,长叹一声,幽然说道:“我年纪大了,或许人年纪越大,会越发变得不通情理,会莫名焦虑和担忧,我登基那日,曾做了一个梦,梦里曾有人清楚告知,这悠悠千古帝王之业,百代荣尊,将会毁绝于大清。我当时年轻狂傲,并不以为意,现在想起,开始隐隐觉得不安。”
郭公公忙笑道:“圣上万勿因此忧虑过重,圣上保重龙体,我大清自是万代不朽,不过一个梦罢了,怎能做得真的?”
胤愼再不答话,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向后靠去,枕在龙椅檐棱上,头发微松,内里透出花白,嘴唇微抿,眼睛紧闭,看去似有无限疲惫,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将眼睛睁开星星一个小缝,仿佛已悄然定下心念,无人得知。
且将话往回说,话说黛玉收到弘历礼物,心中自是喜欢,湘儿只反复磨缠要看,黛玉破天荒地不许,两人争缠,将福晋等人都逗笑了,终于还是黛玉羞臊,拗不过湘儿,只得由其打开。
见里面是一个橘黄色木雕的女子,约有两指长,裙裾飘飘,如仙临世,眼神悠然朦胧,眉头微簇,一股淡雅忧愁的气韵,身边安放着一只木雕花锄,不必多想,便知道是黛玉,木雕乃纯手工制作,虽许多地方还稍显粗糙,仍可看出用心。
弘历并不懂雕刻,能至如此成品,可见这一年必然暗中和名匠习学,悄悄打造,只为黛玉生日献上,黛玉只当这一年鲜少得弘历消息,其已渐渐将其淡忘,每每想起此节,亦感亦凄,此日见了此木雕,知弘历言外之意,自是暗中告诉黛玉‘心中一直惦念于她’,不禁大为感动,想起弘历每日于屋中一角静静雕刻之景,不觉又意眩神驰,红了脸颊。
福晋等人见了这木雕,也都各有感触,难以细说,知黛玉是个害羞的,也不多打趣,一时开饭,举家齐乐,自是一番温馨愉悦之景,不再多述。
继而席撤,黛玉喝了几杯酒,紫鹃扶着回屋歇息去了,待独剩一人,黛玉自拿来一个小凳子,站在上面,将架上锦盒打开,持了木雕,心中无数思绪迭生,痴想一回,方将其小心翼翼放到锦盒中,盖上系好,却听丫头说‘六贝勒来了’。
此时弘昑已经换了一身家常装束,遍身清爽洁净之气,看黛玉正站在小凳子上放盒子,忙道:“姐姐别动,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