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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之所以不了解我是一本书,是因为执政者还不懂一座城市就是一座图书馆,人们用不着修建通天塔,因为图书馆就在通天塔之上,每个公务员其实都是图书馆员,在这里,一本书就是一个人,有一种迷信的说法叫“书人”,其实这种说法并不迷信,人的本质就是书,正所谓人生如书。但是人们很难看清自己的本质,还煞费苦心地为自己是人而不是“书人”寻找理由,那么这理由是什么呢?就是人不是“书人”,而是“物人”,并为自己为什么是“物人”进行辩白。
“物人”们都认为“自己是一座完整无缺的秘密宝库的主人”,于是“纷纷离开他们出生的甜蜜的六角形,拥向上面的楼梯”,但他们不知道“图书馆是个球体,它精确的中心是任何六角形,它的圆周是远不可及的”,“这些人在狭窄的走廊里争先恐后,破口大骂,在神圣的楼梯上挤得透不过气”,结果一部分人被推下去摔死了,他们的坟墓将是深不可测的空气,尸体将久久地掉下去,在那无限坠落造成的气流中分解消失;另一部分人发疯了。只有图书馆门厅的一面镜子以有限的形式才忠实地重复着整个世界的无限性,这就是“物人”的归宿,就像一粒沙子,回归沙漠。它的意义决不能与一粒水珠回归大海相提并论,因为一粒水珠可以映出太阳的光辉,而一粒沙子却不能。
这就是《沙之书》告诉我们的道理,我觉得《沙之书》是所有书的总和,正因为如此,我只是其中一页上的部分内容。我每天卧在市政府大楼前,像一名恪尽职守的公务员一样任劳任怨地为市民服务,但是一些官员从大楼上俯瞰我时,认为我就像一座坑,从我身上走过去的芸芸众生就像兵马俑。
不过有一位特殊的公务员每天是必从我身上走两遍的,早晨走一遍,傍晚走一遍,他就是市长秘书宋道明,他家就在我的东侧,离市政府很近,因此他每天都徒步上下班,必从我的中轴线上走两遍。
今天早晨他从我身上走过时心事重重的,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沉思,突然从华表底座溜出一只老鼠,从他脚边上跑了过去,吓了宋道明一跳,他无暇思考为什么从华表底座里还会溜出老鼠,气愤地追赶,老鼠狡猾地围着一座大花坛绕了两圈,钻进一个洞里不见了。大花坛中间是一座巨大的古松,据说是从皇帝陵园移植过来的,旁边一位散步的老者背着手仰望古松叹道:“本来我们对一棵古松可以有三种态度——实用的、科学的、美感的,只可惜现在只剩下一种态度了。”宋道明不解地问:“老先生,哪一种态度?”老者看了一眼宋道明不无感慨地说:“你看看这棵古松像不像通天塔呀?”说完老者摇摇头走了。
宋道明仰望一眼巍峨挺拔的古松,头被太阳晃得一阵眩晕。
本来刘市长应该在好世界宴请国家商务部部长一行,但是他却推给了彭国梁,而且他亲自给彭国梁打了电话,他刚撂下电话,就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愣了一下,因为门口站着六个人,我只认识其中一位,就是办公厅公务科的尚小琼,但她今天的打扮却不像是公务班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眉宇间陡然增添了一些英气。为首的是秃顶的中年人,他自我介绍说:“你是宋秘书吧?我们是省纪委的,我是六室主任邓宏昌,我们有要事找刘市长。”我赶紧将他们让进刘市长办公室,他们走进刘市长办公室后,尚小琼随手关上了门,将我挡在了门外。
想不到尚小琼竟然是省纪委的,那么她在公务班干了一年多是为什么?这几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到来,让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直觉告诉我,今天晚上东州官场要地震。我甚至能预感到他们是冲谁来的,也明白了为什么刘市长不亲自宴请国家商务部部长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