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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康怒火中烧,根本不听我解释,大吼道:“我就要杀掉你,还要慢慢地杀掉你。”我被他压在屁股下,还在大叫:“这不公平,不公平!”
张子康狞笑着,一瓦刀一瓦刀地割在我身上,笑得很欢乐。大约是在牢里压抑得太久了,他不甘心一下子干掉我,他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划着我的身子,准备慢慢弄死我。我不断惨叫着,早知道我就不做大侠了,是的,我骨头很软。头顶大厅上传来了满意的笑声。慢慢地我疼得快失去了知觉,张子康的呼吸也加重了,他生气地把报纸一扔,一脚踢在我头上,又往头顶的大厅看了看,想了好一会儿,说道:“柴米,你畜生啊,你他妈的做坏人就坏到底,做一半不做一半,这算怎么回事?你说,怎样才公平?”
我咬咬牙,说道:“两根手指。”
张子康打着寒战,说:“笑话,那是你打了张子建的价,还有我这条命呢?”
我说:“四根手指。”
张子康说:“不行。”
我说:“还有,保护马头庄。”
张子康一咬牙,眼泪纵横:“罢了,罢了,我这一生,要的也只是公平。”他抓过我的手,就挥起了瓦片。
我说:“慢,我的手还要拿粉笔,改成脚趾吧。”
张子康睁圆眼睛,一脚把我的手踩在地上,说:“你他妈的当是买菜啊?”
我可怜地哀求道:“脚趾换手指,这很公平。”
然后我就完全失去了知觉,恐惧加疼痛让我倒在了血泊中。在意识模糊之中,我看见了爸爸,看见了刘芸,看见了晓萌,看见了佳佳,看见了马头庄被我捅了一刀的大爷,我还听到警车声,看见张子康在大厅再次被“逮捕”。我知道张遥他们一定笑着离开了,他们不会下来理我的,他们绝对不会相信张子康会不杀我,这没有理由,他们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不会再在死人现场留下任何痕迹。一天或半天后,也许会有工作人员发现地下室的我,然后报案,破案,一切罪责自然是张子康承担,这本来就是他干的。我觉得我很快就要死掉了。
香格里拉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有草原,但垃圾更多;有雪山,但万径都是人;好客的藏民递给你一碗酥油茶,喝完了才告诉你要收十块钱;坐在虎跳峡前发呆,马上就有人表示这块地是他家修的,交钱照相或者快走,我刚想理论几句,啪地一声刀就出鞘了,后面马上跟来七八条汉子加上藏獒。什么叫旅游,就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跑到别人呆腻的地方去;什么叫圣地,就是精神病和装B犯都去送钱的地方。
不到一个月,我就在香格里拉住得厌倦了,什么消失的地平线,什么心中的日月,看见这些句子我就想起李白,马上就有了孕妇型生理反应。当我确定所有关于这里的文学作品都是广告词时,我就真的找不到我的香格里拉了。三个月后,我像个被逼着吃了三个月扣肉的饕餮,萌生吐意和去意,于是在云南苍山洱海转了三圈,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但过一阵子,又回到了香格里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回来,我已经无路可走,活着都是因为惯性,至于身在何处,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玩到快没钱了,我才想起得找个活养活自己,帮人种田发现太累,开个小店发现太贵,差的单位太约束,好的单位不理我,倒是有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没事给我打了个电话:您好,您的手机已欠费——中国移动。于是,我就想去弄个三轮车载客兼宰客。车都已经买好了,去有关部门办证时不被允许,说干这个的必须是残疾人,我马上脱了袜子,五个脚趾都没有了——死张子康居然临时多割了一个算利息。那办证的姑娘惊讶了一下,捂着鼻子说:“快穿上袜子,臭死了。你的残疾潜伏得很深啊!但还是办不了,对不起,要本地人。”
我愤怒着到处找活干,终于找到一家推销公司,被洗脑了三天后就上岗了。拿了一堆教学参考书,让我去跟当地各学校联系,卖完后按件提成。这个我熟啊,我问可以给学校多少活动经费,老板居然听不懂。我当场就郁闷了,哪有这样搞推销的?这活儿应该先请客吃饭,再明确给有关老师多少提成,然后我才好跟别人商议怎么卖书,连基本营销规则都不懂,也敢出来开公司还给别人洗脑?果然没两月,这个公司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