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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是有,问题是警方目前抓的这五个人都和‘矿难’有关,要营救就得五个人一起营救,操作难度太大;再说,公安局局长这边陈浩民、王晓光和县刑警大队的人都得打点,县检察院这边也得打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胃口大得很。”
张升旺知道,“石嘴沟子矿难”如果被查处的话,临海县县长朱海涛、常务副县长李建国等人都要丢官罢职;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只要得到朱海涛和李建国的支持,那其他人的工作就都好做了。想到这些,张升旺说:“菲菲,陈浩民他们几个人的工作我来做。”
张升旺有些伤感,他一把将李豫菲搂在怀里。张升旺一边亲吻着李豫菲的秀发,一边在想,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李豫菲虽说不是自己的妻子,可在自己即将大难临头的时候,她还是像妻子一样与自己同舟共济。
其实李豫菲又何尝不知道利用朱海涛这张牌让陈浩民等人就范呢,李豫菲是故意装糊涂,她是不愿意趟这摊浑水。李豫菲有自己的盘算,她可不愿意与官场底层的男人们打交道,她知道这些人是早晚要出事的,她可不愿意成为这些人的殉葬品。
“大屯湾矿难”直接造成二百八十五名矿工遇难,该矿法人代表张新华、矿长郝连波,以及该矿所属的山海基本煤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吴春平同时潜逃。
山海省公安厅和云州市公安局联合成立专案组,云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章子文亲自率领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大队长张永立、刑警汪俊杰、孙海洋,奔赴吴春平的老家,并在吴春平家附近轮流蹲守。
吴春平在潜逃了二十一天之后,于深夜三点回到了家附近,吴春平刚走到家门口,隐藏在楼道里的章子文和张永立就将他扑倒在地,成功地将吴春平抓获。
吴春平连夜被押解回山海省云州市。
云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队支队长袁晓婧带人在大屯湾煤矿法人代表张新华岳母家中将其抓获,大屯湾煤矿矿长郝连波在潜逃的过程中,被列车上的乘警认出,并将其抓获后移交给云州警方。
山海省频繁发生矿难,引起了媒体的高度关注。只要发生矿难,煤矿方面和地方政府通常会选择息事宁人的办法内部处理,因为他们清楚,只要有一家媒体将矿难曝光,必然会引发连锁效应,最后就是煤矿赔钱、停产整顿,地方官员被撤职查办。这种因素就造成了煤矿方面与地方政府宣传部门联手防范记者的怪现象。
一方面是媒体紧盯山海的矿难,另一方面是发生矿难的煤矿和地方政府想方设法用广告费、赞助等不同形式收买媒体和记者。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不负责任的媒体和山海某些利欲熏心的人形成了一条他们认为的发财之路。一时间,各路媒体开始通过不同渠道,纷纷在山海主要煤产区设立记者站、采编中心、通联站、工作站、办事处。
记者站作为新闻单位的派出机构,仅限于依法从事与报刊业务范围相一致的采访、组稿、通联等新闻业务活动,不得从事摊派、发行、广告、赞助等违背新闻职业道德的事情。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在《报刊记者站管理办法》中明确规定:“报刊记者站及其工作人员不得以新闻机构、报刊记者站或者新闻记者名义谋取不正当利益,不得以新闻报道为名要求采访对象订报刊、做广告、提供赞助或者从事经营活动,不得搞有偿新闻、虚假报道,不得从事违反新闻职业道德的活动。”
王金龙,男,二十八岁,山海省临海市人,北方煤炭报山海记者站站长。
王金龙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家庭的贫困让他在童年尝遍了贫穷带给他的创伤,因此他在学校发奋读书,他不希望自己继续重复父辈穷困潦倒的生活,他渴望自己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王金龙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山海大学,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终于理解了范进中举之后的癫狂举动。那天王金龙喜极而泣,他拿着通知书一口气从学校跑回家里,见着熟人他就呼喊:“我考到山海大学了!我考到山海大学了!”
这是王金龙他们村里的第一个考上山海大学的孩子,王金龙的父母也为此感到很骄傲,为了能让儿子顺利地完成学业,王金龙的父亲把家里的地交给王金龙的母亲和王金龙的两个哥哥去耕种,自己去乡里的煤矿当了矿工,因为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考上全省最好大学的儿子身上了。
那个时候,王金龙每次收到父亲邮寄来的生活费时,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父亲是在何等恶劣的工作环境中赚来的这点钱,如果他知道的话,我想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着父亲用生命透支来的钱,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城里人,因为王金龙实在是受不了城市里的同学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鄙视。
王金龙从山海大学新闻系毕业后,正赶上《山海商报》招聘,他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了。王金龙赶紧给家里去了个电话,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他想让父亲知道,不用再下井了,自己已经能赚钱了,自己可以给家里寄钱了。
村里统一安装电话的时候,王金龙的父母说啥也不肯装,其实就是为了省下每个月的月租费,王金龙他们家是村里唯一没有装电话的人家,以至于王金龙每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他只能打到邻居家里,这样他才能和父母说上几句话。可是这次王金龙把电话打到邻居家里的时候,邻居告诉他:“金龙,你爸他们煤矿上出事了,一共死了三个,你爸刚去世。”
“不可能!”王金龙说啥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可是邻居似乎也不可能和他开这种玩笑。当王金龙赶回家里的时候,母亲已经在矿上的合同上签了字,矿上一次性赔偿给遇难矿工家属两万元人民币。您没看错,就是两万元人民币,在更早些的时候,赔偿价格低的我都不好意思写,但是,这就是当时的现状。那时山海一个矿工生命的价格,仅比电视剧《乡村爱情故事》中谢广昆给刘大脑袋买的那件西服多六百块钱。
至今王金龙依然不能忘记,那天承包乡里煤矿的那位煤老板把钱递给母亲的时候,看王金龙家里实在穷,用同情的口气对王金龙的母亲说:“你们家也不容易,几个孩子也都没结婚,这样吧,我照顾你们家一下,我可以安排你的一个孩子去矿上上班!”
“谢谢!谢谢!”当时王金龙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会那么说。事后母亲告诉他:“你两个哥哥都没有结婚,咱家种地的这点收成,连盖几间房的钱都不够,更别说彩礼了,所以不去下井挖煤就得打光棍儿!”
“不去下井挖煤就得打光棍儿!”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王金龙无语了,他的两个哥哥并没有因为父亲在矿难中死去而惧怕下井,家里决定让王金龙的大哥去下井。王金龙的大哥竟欢天喜地地去了,因为下井就能娶上媳妇,这就是他选择下井的最好理由。
王金龙的大哥在井下干了两年,攒了些钱,娶了媳妇。王金龙大哥的媳妇有一手做饭的好手艺,夫妻两个人就在县上开了个小饭店,于是王金龙的大哥也不去下井了。王金龙的二哥就顶替大哥继续下井。
一年之后,“矿难”再次爆发,悲剧这次在王金龙家变成了连续剧。王金龙的二哥和他父亲一样,遇难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国家提高了矿难赔偿标准,王金龙的母亲拿到了二十万元的赔偿。
王金龙得到消息之后,立即赶了回来,他在二哥的遗像前注视着二哥,他哭不出来,只是在默默地啜泣。办完丧事之后,母亲把二儿子用命换来的二十万都交给了三儿子,母亲对王金龙说:“龙儿,你把这钱拿着,在省城娶个媳妇,安个家,好好过日子。”
王金龙起初说啥也不拿二哥用命换来的这二十万,母亲说:“龙儿,把这钱拿上,你在省城要是混得好了,以后就把你大哥的娃娃也带到省城,咱们老王家就世世代代再也不用在这个山沟沟里住了,再也不用下井挖煤了,你二哥和你爹也就死得值得啦。”
“妈……”王金龙含着眼泪从母亲的手里接过二哥用命换来的这二十万,从那个时候开始,王金龙下决心要混出个模样来,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从心底里开始憎恨‘矿难’,憎恨煤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