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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尽快实施！”姜军清楚，此时如果自己的态度模棱两可的话，那这个方案就无法继续，所以他必须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个方案的构想确实大胆，有创新，如果能再沉淀和慎重一些的话，效果也许会更好一些。”姜军知道，张新元的态度是不同意；“大胆”也好，“创新”也罢，那都是铺垫，“沉淀”和“慎重”才是关键；“沉淀”到什么时候？怎么“慎重”？这都是官场的文字游戏；姜军清楚，很多事就是这样被“沉淀”和“慎重”弄得最后不了了之的。
“张书记，”姜军说：“我们省已经连续发生了几起震惊全国的特大煤矿安全生产事故，如果我们不尽快采取断然措施的话，很有可能还会发生更大的事故！”张新元吃了一惊，问：“有这么严重吗？”姜军说：“恐怕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重！”张新元没有说话，他没有想到山海的煤炭行业安全生产状况竟然恶化到了如此地步；一方面是各级政府和主管领导天天说，大会小会不厌其烦地强调安全生产，另一方面是煤老板置若罔闻，“矿难”不断发生。
沉默了一会儿，张新元说：“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啦？”“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姜军说，“煤老板们不舍得在安全生产上投入更多的资金，这就势必会形成越出事故煤老板越想通过加大生产来弥补损失，这样长久以往就会形成恶性循环；唯一的根本解决办法就是，通过产业整合的手段，迅速淘汰掉那些设备落后、意识落后、管理落后的中小型煤炭企业；只有形成集约化、规模化、产业化、集团化之后，我们才能通过安全生产设备升级、严格规范操作流程和三级监管等手段来实现安全生产事故的大幅度下降！”
张新元说：“产业整合本身没有问题，可是我担心你们这样整合的话，那山海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煤老板就彻底消失了；这么做会不会激化社会矛盾呢？”姜军说：“在现行体制下，要想大幅度减少‘矿难’发生，让一部分民营企业暂时退出煤炭开采领域也是必要的！”张新元说：“问题是之前有一部分煤老板已经通过支付资源价款的形式，取得了合法开采权，这也是当时省政府同意了的；我担心咱们这么做的话，政府会不会要承担背信弃义的风险啊？”“有这种可能性！”姜军说：“可是我们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们就得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矿工在‘矿难’中遇难；如果是那样的话，政府就会面临一个更严重的意识形态问题：政府是始终代表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还是代表着少数以煤老板为代表的资本家的根本利益？”
“那你们有把握能安抚好这些煤老板吗？”
“没把握！”
“那这些煤老板退出煤炭领域之后呢？”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个问题如果不能妥善解决的话，弄不好会出大乱子的！”
“出大乱子？”姜军说，“大量的煤老板从事煤炭开采领域，除了会引发更多的‘矿难’之外，社会财富势必就会越来越集中到少数人手里；社会财富集中到像山海这些煤老板手里的话，他们就是最大的社会不安定因素，那样就不是出乱子啦，很有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执政党的执政能力问题；这才是大乱子呢！”
张新元说：“你搞产业整合我是支持的，但是你必须要妥善解决好煤老板；不能让这部分人把山海弄得乌烟瘴气的！那样对山海的形象是不利的，也会直接影响到山海今后的发展；要不今后谁还敢来山海投资呀？”姜军说：“张书记，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可能做好煤老板们的安抚工作，不过您也要提前有心理准备！”
“你的意思是……”
“山海本地的煤老板容易安抚，可南方来的这部分煤老板可不是那么好安抚的。”
“为什么？”
姜军说：“山海的这些煤老板今后还要在山海生存和发展，他们不会不考虑各种因素，因此这部分人相对容易安抚；南方来的这些煤老板，他们绝大部分是从本地煤老板手里倒腾的矿，他们支付的各种成本也比较大；特别是他们在支付资源价款上，过去他们会想方设法把矿的煤炭储量隐瞒下来，这样他们就会向政府少交一大笔资源价款；等国有煤炭集团出面按照原先核定的煤炭储量来收购的时候，这部分人隐瞒的这些利益政府肯定不能保障，而他们前期又为隐瞒这部分储量支付过违法成本，一旦收购方不能支付他们这些违法成本的话，他们就一定会闹事。”
张新元点了点头，起身到办公桌上拿过烟来，他掏出两支递给姜军一支；“您请！”姜军摆了摆手，张新元点燃一支，他抽了一口，然后说：“你说的这是一种可能；我担心的是这部分煤老板背后那些你我看不见的那部分人，你想没想过如何处理好这个问题？”
姜军摇了摇头，他说：“目前我顾不了那么多，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只要有您和省委的支持，我有信心把‘矿难’这个山海的老大难问题处理好。”张新元说：“我担心的是，一旦按照你说的这个方案去整合的话，那么也就等于把省里的第一次‘煤改’方案彻底推翻。”姜军听到这儿想插话，他刚要说，张新元摆手制止了他，张新元说：“我不是顾及个人的面子和威信；我是个受党培养和教育多年的老党员了，我不会因为顾及个人的面子和威信影响山海的发展；我担心的是，这些煤老板背后的这些力量如果形成一股强大的合力的话，有可能这个方案就会被搁置，不排除你会被迫离开这个位置，如果真发生这种情况的话，受损失最大的就是山海；那时候山海怎么办？山海的煤炭产业怎么办？依靠煤矿养家糊口的这些煤矿工人怎么办？这些问题你都想过吗？”
张新元的这番话触动了姜军，他许久没有说话；姜军望着同样苦闷的张新元，他面前的这位老党员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而且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是放弃吗？不！绝对不能放弃！放弃就意味着有更多遇难矿工的家庭会陷入永生的悲痛之中；不放弃？不放弃的话自己很有可能就必须要和这些南方的煤老板以及他们背后的力量较量一番；值吗？姜军想，自己现在已经是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了，自己完全可以采取一种妥协的办法来平衡各方面的关系，那样自己也能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从现在的位置上退下来，甚至还能再向前迈一步，从省委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万一要是自己真的灰头土脸地离开山海，或者就此退下来，那自己这又是何必呢？
姜军想了许久，张新元就这么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他希望自己的这位新搭档能够处理好这个问题，自己也想支持他处理好这个问题；毕竟来山海工作这么久了，对山海的人民有感情了，能在自己担任山海省委书记的任上处理好煤炭产业的整合，为山海的矿工们创造一个安全的，让他们家庭没有后顾之忧的工作环境；值了！个人受一些误解和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对！还是应该全力以赴地支持这次“煤改”。
“张书记，”姜军终于开口说话了，张新元把手中的烟拧灭，他望着姜军；姜军说：“目前老百姓喝奶，担心三聚氰胺；去饭店吃饭，担心有地沟油；买面，担心漂白粉；只有一个领域是相对安全的，那就是——盐！”
“盐？”
“对，盐！”姜军望着张新元疑惑的目光，他说：“因为这个领域关系到亿万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历朝历代都是由政府负责运营的，所以相对安全系数就高；也就是说，这次‘煤改’之后煤炭产业的稳定和健康发展，以及矿工的生命安全是能够得到保障的；因此说，我们没有理由不为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去着想，我们没有理由不去这么做；至于您说的关于我个人前途和煤老板们背后的那些利益群体，我想邪终究压不住正；即便真发生了您担心的那些事，我想说的是：万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