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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车子开到了招待所。李伟扶着宽宽下了车，送进房间。宽宽将外衣脱掉，挂上衣架，便将身体靠在沙发里。李伟去洗浴室拿出一条打湿了的毛巾，敷在宽宽额上。宽宽揉了揉太阳穴：“小伟，你去给我削只苹果吧，你也吃一只。”
李伟忙去削了一只苹果，递给宽宽。宽宽吃了几口，眼睑便垂了下来，李伟轻声叫道：“姐，去洗把脸吧，这样会好些。我扶你去。”
宽宽勉强睁开眼，对李伟笑笑，点头表示同意。李伟便用力托住她的两只胳膊，把她扶起，踉跄着进了洗浴室。又打开水龙头，递过毛巾。宽宽往脸上浇了些水，用毛巾擦干，把手递给李伟。李伟便又托住她的手，扶着她回到沙发上。
宽宽的神情看上去好了一些。她的身体半倚在沙发的扶手上，一只手支着头，白皙的脸上微微透着红，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着半个眼睛，脸上似笑非笑。这个情形让李伟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宽宽，一个纯美而毫不设防的女人。他的心里怦然一动，盯着宽宽看了一阵，嗔怪道：“姐，你今天不应该喝这么多酒！”
宽宽听了，仍只是似笑非笑着，睫毛一跳，抬起眼睑问：“小伟，你觉得姐今天不应该喝这么多酒吗？”
“嗯。”
宽宽又说：“小伟，我到T市快一年的时间，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哪怕是上级领导来了，我也只是象征性地喝一点点。但今天不同，今天喝的确是有点高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李伟不解地问。
“为了你！”宽宽突然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李伟，看上去很是兴奋，“因为是你大舅子请客，我要给他面子，要让他知道你小伟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说到底，我要让你在他们中间活得有面子，有尊严！”
李伟听了，心里一震，没想到宽宽竟然是为了他而喝醉酒，不由得内心一阵感动。他看着宽宽热辣辣的眼睛，不敢正视，又见宽宽神色倦怠，便关心地说：“谢谢你，姐。你的样子看上去很疲倦，要么你先休息吧。”
宽宽把手一摆，“小伟，你不要怕，我不会吃了你。姐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跟你说说话，说说话酒意也就醒了。其实，我脑子清着呢，他们那些人给我敬酒，一半是诚意，另一半也是想看我的笑话。在酒桌上，女人永远是男人集中攻击的对象。”李伟想起高强逼他喝酒的情景，不由得点点头，继续听她说下去。
“所以，我一直提防着这一点。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的讲究，以为人家敬你的酒，是表示对你的尊重，所以喝醉过几回。但后来，我慢慢知道了，也就开始提防了。因此这么多年来，我就再也没有真正喝醉过。今天其实也不是他们逼着我喝，而是我自己愿意喝的，但并没有醉，只是长时间没喝这么多酒，感觉有点头晕。”
李伟听她侃侃而谈，知道这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便陪着笑，继续安静地听着。
“小伟，官场上女人是少数派，也是弱势群体，所以也容易引人瞩目。”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宽宽的神经，说话时也显得有些激动。她的眼睛不再低垂，而是目光炯炯，眼眶却红红的，看上去眼色潮润。
“所以，女人想做官，想有一番作为，就要比男人付出更多。在公众场合，我必须表现得矜持、庄重甚至威严，成为众人师表，可是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有脆弱和痛苦，有想哭和想笑的时候。”
李伟递过一杯温开水，宽宽接着，喝了一口，似乎平静了一些，便笑着说：“小伟，我酒后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啊？你看，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你别厌烦啊！”
“哪会呢！姐，我知道你不会喝醉的，也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宽宽放下水杯，向李伟这边挪了挪身子，伸手在他的腿上按了按，便笑着起身说：“小伟，我还真是有点疲倦呢。你等着，我先去冲个澡。”
李伟以为她要休息，便忙起身说：“那……既然你这么累了，那就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宽宽冲他含蓄地笑笑，又把他按坐下来，佯嗔道：“傻瓜！你坐着，不准走！”
李伟心里又是一动，看着宽宽毫无顾忌地在面前宽衣解带，喉头咕噜一响，干咽了一口，拿起电话，犹豫片刻，给妻子凤仙打通了电话：“凤仙，我今晚有事，不能回来。”
“噢，知道了。”凤仙也不问什么事，便挂断了电话。李伟有点恼怒，正闷闷不乐地想心事，宽宽从卫生间出来，依在他旁边坐下，问道：
“怎么了？”
李伟皱着眉说：“她肯定又在上网，不知跟谁聊天呢。”
宽宽嫣然一笑，用纤细的手指在李伟腿上轻轻划过，宽慰道：“别管她。她有她的生活空间，或者说是精神世界，你想控制也控制不了的。”
李伟闷声不响地点点头。
宽宽又柔声说：“人的感情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它不受地域、年龄的限制，一旦来了，谁也无法阻挡。——小伟，在我这里，不要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说罢，闪着一对晶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李伟。
李伟回过神来，望着宽宽，颤栗了一下，心里登时涌起一团熊熊烈火。
窗外，早已万籁俱寂。婆娑的树丛左右摇曳，羞怯地躲避着远处照来的明亮的路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