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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越灵钰意识朦胧之间似乎听到了一声呼喊,然后脖子上的手忽然松开,猛然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反倒呛得咳嗽起来。越灵钰咳了一阵努力睁开眼,只看到金阶之下多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五官样貌俊美无俦,面色却苍白的厉害带着病态,一手看似随意的搭在女子的肩头,气度间却透出几分病体都掩不住的风流。
相比之下,女子更是美得让人不由屏住呼吸。若说王君雅是一种英姿飒爽的美,美得凌厉摄人心魄;那么容月就是一种清风明月般的美,自信中透着一种出世的洒脱,而聪慧中又不时显露出几分天真。而这个女子便纯粹是美得令人屏息,点漆般的双目,顾盼之间只让人觉得她似笑而非笑,多情又无情。
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越灵钰不认识,可那气度风流的俊美男子,竟然是之前几番被提到的、失踪数月的淳王世子越灵璧!越灵钰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一声“大皇兄”差点儿脱口而出,却涩涩的吞回了自己肚子里。
先帝文帝本有个庶出长子,可惜没有几个月就夭折了,作为第一个孩子,虽然庶出,可还是让文帝心情低沉了许久。是以虽然长子夭折并没有封号,但还是留了位序,后面的皇子也都称越灵均为二哥。淳王世子越灵璧幼年时一度在宫中抚养,奇怪的是,越灵璧天生的风流性子,却自幼与少年老成的太子灵均亲厚。
越国建国不长,皇族之间还遗留着旧时的亲近,没有太多规矩,加上文帝本就是个不羁的个性,挺喜欢孩子们玩儿在一起没有那么多尊卑之分的样子。淳王与文帝是亲兄弟,越灵璧便是越灵均的堂兄,幼时越灵均一直称呼其为大皇兄,时间长了,后面三皇子灵贺也都跟着叫了,甚至有时候私下里,像容月和卫思齐这几个自幼和越灵均兄弟亲厚的,也都跟着叫大皇兄。这似乎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默许,更成为在皇亲中对太子灵均一党的划分依据。
五皇子越灵钰虽然身子不好,久居深宫,很少和几个哥哥一起,但半大的少年,心中怎么能不向往。然而,越灵钰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进入过太子那个圈子,也没有叫过一声大皇兄,今日,越灵璧也不过是不想自己父亲淳王妄害性命,怕是并没有多少救自己的意思吧。
越灵璧见淳王送开手,五皇子越灵钰蹲在地上咳个不停,瘦弱的身体纵使裹在龙袍里也显得那么无助,抬起头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越灵璧脸现愧疚,冲着越灵钰歉然一笑,原本只是习惯使然,心中想的恐怕是会对上一双仇恨的眸子,可却讶异的发现越灵钰眼中居然浮现了一丝感激的喜色。
来不及分辨更多越灵钰的情绪,越灵璧收回撑在那美貌女子肩上的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父王在上,不孝儿子越灵璧,给父王请安了。”
淳王这时到不似初见越灵璧那样,激动得手都有些抖,反而沉默下来,缓缓坐在龙椅上。越灵均眉头一挑,却没有开口,只是和卫商站在一旁,看着这父子两人。
淳王不发话,越灵璧也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大殿当中,收敛起平日嬉笑的神情,一脸肃然,只是青白的脸色和怎么看怎么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他失了些许气势。陪着越灵璧来的那个绝美女子,也安静的一提裙摆,跪在了越灵璧身旁半步的地方,纵然跪着,也是不卑不亢的神情,好像跪倒只是为了就近随时扶着越灵璧一般。
“父王,儿子知道您心中怨怼,知道您不甘心,不服气。是儿子不孝,年少轻狂,让父亲失望了。”没有人见过这样的越灵璧,他本应是倜傥风流,嬉笑怒骂,早些年被淳王举着家法打得满王府跑也是脸上挂着笑意,可如今却是双目含泪,满脸的悔恨之色。
淳王扣在龙案上的手指几不可见的颤了一下,从越灵钰的角度能看到淳王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释然,而后又恢复到之前的平静。
越灵璧脸色一端,沉声说道:“然,儿子不能让父王一错再错。之前没能阻止宫中刺驾,儿子悔恨万分。不只是因为先帝待我淳王府一如既往,宠信有加,而是因为,儿子没有能阻止父王铸成大错。”
“你果然都知道了。”淳王眼中翻覆着混沌的情绪,出口却平淡之极。
“儿子知道。”越灵璧垂首说道,“知子莫若父,其实知父也莫若子。父王几番试探我的野心,儿子自然不会一无所知,可您既然已经对我的答案了然,却执意如此。儿子多次明里暗里的规劝,前些时日见您称病不朝,本以为您释然了,没想到却是如此的计划。”
“不过你还是提前知道了刺驾的事情。”淳王看着眼前恭恭敬敬的儿子,印象中几乎没有见过儿子如此恭敬而坦诚的在自己面前回话。果然是人之将死才能一了夙愿么,淳王忽然自嘲的想到。
越灵璧点头应道:“不错,可惜只提前了半个时辰。待我赶到宫中,已经来不及救驾。而后我自然可以想到您回继而对灵均下手,我便时时注意灵均的动向。那日太傅回京,灵均星夜出宫去见太傅,我便一直暗中跟在他身后,总算在朱雀门前救下灵均。”
“为了救他,你差点儿搭上自己的性命。”淳王盯着越灵璧重伤未愈、病态苍白的脸色,心中骤然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那么微微一痛,但无论从面色还是声音,都平静到几乎完全没有波动。
“不错。纵使真的搭上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越灵璧还是直挺挺的跪着,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去看越灵均一眼,只接口说道,“虽然灵璧不才,可还是以越国皇族自居,承祖父之训,以越国社稷百姓为先。儿子知道灵均会是越国中兴之主,而灵璧志不在此。”
“那你志在何处?”淳王似乎已经忘记了身在宣政殿,而自己正坐在龙椅之上一般,只淡淡的和越灵璧闲话家常。
“原先只想浪迹江湖,看遍我越国大好河山。”越灵璧终于抬起头,侧头瞥了一眼身后那个绝色美女,又转回头直视着淳王,说道,“如今只求能和父亲归隐山林,共享天伦,不问世事。”
“呵呵,若是放在早些时候,本王一定会骂你胸无大志,”淳王居然就这么轻声笑出声来,然后又笑着看向越灵均,话却还是向着自己儿子说道,“如今,恐怕要说你志向远大了。”
越灵璧知道父亲的意思,弑君谋逆这等重罪,不连坐到自己便是新皇仁慈了,哪里还能求得到主谋的活命。然而,前一日凌晨,秦修远和卫商相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越灵璧就知道灵均他们有意大事化了。本以为越灵均大军回京之时,便会以碾压之势横扫一切阻碍。然而越灵均却比自己想象中成熟的更快,居然见不到一丝怨毒和火气,理智到可怕的做着每一步选择。
虽然不知道是越灵均心中顾忌着这份亲情,还是念了自己出手相救的恩情,但这是自己亲生父亲,即便有一丝转机,越灵璧也不愿放过。
“父王,灵均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什么脾气秉性您心里清楚。只要悬崖勒马……”越灵璧感觉到了父亲的松动,抬起头提高了声音。
“灵璧,”淳王一挥手,打断了越灵璧的话,反而指着他身旁那女子问道,“这位是什么人?”
越灵璧一怔,没料到淳王忽然问出这么一句,扭头看去,正迎上一个坦荡荡美艳动人的笑容。越灵璧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却透着说不出的坚定,向上叩了一个头说道:“回父王,这位是楚云,您未来的媳妇。”
淳王了然的点了点头,应道:“难得你眼光好了一次。以后好好收了心,踏踏实实过日子。如果……你母妃还在,孝敬你母妃。”
越灵璧感到淳王话里意思不对,猛地抬头,不经意间瞥到父亲不停抖动的左手,心中不由一动,似乎之前也依稀见到父亲的手会抖,本没有在意,可今日这抖动的幅度似乎已经大到不容忽视。一丝不详的感觉略过心头,越灵璧骇然凝视着父亲的眼睛,有些不确认的问道:“父王,您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