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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孩子之间与其说是父与子,是师与徒,又或是偶尔某些小事上的短暂共鸣,其实则更像是一种微妙的竞争。男人本性存有的征服欲,让人心蒙上嗜血、独占的薄纱,看不清,摸得着,掩盖了原先想要直述的温情,换做沉默或是喧嚣。
从不退却、从不软弱,甚至妄图将一切扛于肩骨,以流泪、流血作为耻辱的标志。只因一句,我是男人,我是一个做了父亲的男人。
可尽管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孩子,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一个完满人格的男人。他们或许存着温和的性子,又或是戾气满胸,但无论以怎样恭敬的姿态与父亲同在,连一顿饭也能吃出谈判桌上鸿门宴的意味。
因为小男孩丰满羽翼时,父亲便老了。
而母亲则不然,她们会乐于将自己半生的感情体悟授予女儿,她们从不标榜自己,只以一蔬一饭一碗汤来掌控全局。哪怕天地不过一方灶台,她们也能自如地同女儿讲出另一个世界。
琐事细碎都黏在女孩渗着汗的额前,以母爱为由头的生活束缚会让她们很快找到感同身受,结婚时还能聊聊爱情,日后的锅碗瓢盆砸得哐当作响时,也可以同过来人的母亲哭诉。
她们变成了不仅由血缘维系的感情伴侣,心理交流架构在每一件具体的小杂碎上,这与父子之间近乎较量又彼此敬畏的感情不同。她们是繁复的,而他们是化繁为简的。
甚至父子感情是极简的,不多不少时的刚刚好。是父亲言不由衷地期盼,更是孩子渴望振翅时担忧父亲苍老的剥离心脾。
目送远老,极其纯粹。
陈父皱眉捂着胸口,隐隐作痛,是老毛病了,心口上压着事自然就松不了。他走到茶几边,拿起座机给陈若愚打去电话。三无声,没人应。
有人应了,也是直接按断,陈若愚很少这样,甚至没有过这样,他急促地又拨了几遍。约莫是三四遍,手机终于接通了,“喂哎?”
陈父屏息,“陈若愚呢?”
“我哪知道陈若愚是哪个,这里喝倒了一片,七七八八都在沙发上躺着,是家里人就自己来领吧,记得带钱啊!妈的到现在还没人结账!”
陈父问:“他在哪里?”
“干什么!你拿我手机干什么——诶,你是什么鸟啊,老子又不认识你,你管我喝多少,我根本没喝多,一点都没醉……”
“你他妈给我滚一边儿喝去!”接电话的黄毛小哥一脚给发酒疯的陈若愚踹开,不耐烦地冲电话里吼:“快点来'沉鱼'交钱领人,磨磨唧唧等谁呢!”
“你别伤害他,顾着他点,我马上……”
“嘟嘟嘟——”陈父话没说完,那头就断了线。
陈父只听闻“沉鱼”是南枝这两年新开的店,没进去过,邻居们也没去消费过,自然不知道水深水浅,他没见过陈若愚满嘴脏话的样子,一时心里烦乱,又给何知渺拨了过去。
巧了,一贯随叫随到的大儿子也不在。手机没关机,座机也能通,可是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