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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怔了怔,继而点点头,从包裹中取出一些银票递给林音,“公主,我们的家当都在这里了。”
林音接过看了看,轻笑道:“这些够了呢,等不够的时候再慢慢想办法。”又拿出一张,“你先拿了这些去置办一些必要品,顺便带些针线回来。”
杏儿虽然有些纳闷自家主子买针线的目的,却也没说什么,快速的离开。
林音安静地呆在房间里沉思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一直处于警惕状态,异界的陌生,周围环境中隐藏的危机,一丝一线结成一道网,唯有足够的镇定,才能慢慢从这种维艰的境地中走出去。对于这具身体中原本存在的记忆,自己从未去深刻探究过,现在想来,刻意的隐蔽并不意味着消失,洛青伊的过往,代表着她每一寸时光中的欢乐与哀愁,自己既然已经继承了她的身体,那么,就是她的新生,有些东西可以抛弃,但有些东西,却必须铭记。
闭上眼睛,那些熟悉的场景一幕幕划过。
五岁时天真可爱,有着疼爱的父皇和母妃,有着整日陪伴自己玩耍的宫女太监,那样如阳光般灿烂美好的时光就像是生长在水底的花,倏然,就绽放了,带着灼目的绚丽,却又遥不可及。
七岁时,那个受尽宠爱亦被无数嫔妃嫉妒憎恨过的女人,终是不敌病魔,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香消玉殒。有些值得可笑的是,那个人人都以为皇上专宠的妃子,在临死之前,却连深爱的男人都未曾看上一眼。那时的洛青伊,忽然就开始懂得了宫廷中那些虚伪与真实,也懂得了收敛起自己所有的光芒。
十二岁,与长公主太子一齐学习,遇上了那个以为可以包容自己一生的男子,那般温和俊逸的笑容,那般如春风般令人沉醉的声音,一点点没入心底,成了最深刻的爱恋与依赖。对于那时的自己而言,只要有上官以笙,皇后再多的刻薄,姐姐再多的刁难,都已经微不足道。
十七岁元宵,与深深爱着的人约好出宫赏灯会,原本以为那将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却终究演变成了最不愿想起的耻辱。一杯茗茶,毁掉了自己的一生,刻意的忘记,却还是甩不掉脑海中那些丝丝缕缕的片刻,媚人的娇嗔,噬骨的呻吟,疯狂的躯体交缠,那些即使已经残破的片段还是时时刻刻提醒着身体的肮脏,甚至,连那个人的面容都未曾记起过,只是一片模糊。
之后,便是姐姐的偶然发现,以及父皇的大发雷霆。这些都不重要,让自己无法面对的是,那个原本深深信任的人开始冷落自己。终于,在那所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原来只剩自己一个人。与壅和国和亲,姐姐哭着喊着不愿意,父皇同意了,并将这份责任给了自己。或许,远远离开也好。只是那些让人窒息的黑暗已经侵蚀了整颗心,所以,死亡才会是解脱。
关于洛青伊的记忆戛然而止,林音缓缓睁开眼眸,一滴泪却悄无声息的沿着玉白的脸颊滑落下来,唇边依然是一抹轻盈的笑意,却不再是痛到极致的悲凉,而是一种隐藏着的耀眼光芒,带着淡漠,让人无法直视,却又被深深吸引。
杏儿一打开房门便看见这一幕,怔怔的愣在门口。
林音听见声响,轻笑出声来。
“杏儿,回来了。”
杏儿回过神来,面上却仍旧带着惊诧的神色,心中暗暗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公主吗?那样的公主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却又是如此让人欢喜与崇拜。
“公……公子,你要的东西我都已经买回来了。”
林音接过包裹,麻利的将男装套上,最后取出细小的绣花针,扬手一甩,那针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射入木椅顶端的细缝中,满意的点点头,将针收回袖中。
“公……公子?”杏儿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站在一旁,公主什么时候会武功了?
林音笑了笑,幸亏自己前世学的是中医学,对于人体骨骼器官以及筋脉的研究已经十分透彻。加上跆拳道的登峰造极,若是遇着危险,凭着这支细针和自己对外界的警惕敏感程度,也足以自保了。
“杏儿,若是让你选择,你愿意再回到洛国皇宫吗?”林音细细地看着面前这抹纤细瘦弱的身影,稚嫩的脸上满满都是对自己的依赖,她还只是一个孩子,曾经为了洛青伊付出过许多,现在,洛青伊已经离开,自己是作为林音的灵魂活了下来,没有义务让她继续担惊受怕。这样美好年纪里的女子,应该有着最美好的爱情。
杏儿却是绷紧着脸想了想,又摇头,紧接着,却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可是……公子,你……你应该回到皇宫,将所有的委屈告诉皇上……”
“你觉得会有人替我做主吗?”林音打断她的话语,“洛国是一个小国,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远远及不上壅和这样的大国,每次的和亲也只不过是向强国表示自己的忠诚。这样国家的公主,或许还比不上壅和国一般官员家中的女子,又有何委屈可言?这一点,我从皇宫中离开便知道了。”林音没有告诉她,洛青伊已经不再是那个皇宫中众人认为的单纯美好的女子了,而是一个,被不知名的男人侵占了身子的肮脏女人,即使退一万步说,她能安全无恙的回到皇宫,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过着还称得上是公主的生活。或许,会如同那些散入历史中的灰尘一般被打入冷宫,最后,变成一个疯子,亦或是孤寂着老死一生。
她是林音,不再是那个隐忍懦弱的洛国公主洛青伊,所以,不会委屈着独自悲伤,在这个世间,她想要得到的,就必然会抓在手心,触犯她底线的,下场将会很惨。
连着几日,林音都没有出门,饭菜也是直接让店小二送到客栈的房间里来。杏儿则是偶尔出去打探一下情况,看着街上盘查的风声渐渐平息,这才很开心地告诉自家公主。
这日,林音着一袭黑色长衫,头上绾起男子的发髻,将几根细小的银针插入发顶,细心整理一番,嘱咐侍女留在客栈,自己则出门到大街上逛一逛,思量着离开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