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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南笙。
南有乔木的南,笙箫落尽的笙。
出生在南夏冷宫里,也就是说在我出生前我的母妃便已被打入冷宫。父皇有很多儿女,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废妃的孩子,意味着鲜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母妃总是疯疯癫癫的,正常的时候很少,伴随着我的出生以及长大,她清醒的时间愈发少下去,总是一个人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不过左右不过那几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话。
一个疯疯癫癫的废妃别说照料孩子,就是照料自己也办不到,所以一直照顾我的便是太监阿福,一个在好看的舍人堆里也能鹤立鸡群的舍人,他白天在萧贵妃的手下当差,晚上就和我与母妃一齐住在冷宫里。
不知是因为天可怜见,还是因为阿福的‘姿色’,后宫里一向苛待下人的萧娘娘对阿福却是不一样的优待,这里赏点糕点,那里赏点米面,又或者打赏些珠宝。
凭着这份优待,心比菩萨的阿福就在弱肉强食的后宫里把冷宫里的一个婴儿,也就是我给一把眼泪一把屎地带大,就不足为奇了。
那样靠宫中娘娘们‘接济’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六岁。
都说孩童随着年纪的成长会渐渐忘记从前的事情,可是我却仿佛是逆生长。只因发生在我六岁的一个晚上的事情,所有的细节直到现在我都能清晰地记住。
只要每当后来的雷雨交加的晚上,那些印在灵魂记忆深处的回忆便会翻滚出来,清晰地就像昨日刚发生过的事情。
在我六岁那年母妃越发疯癫,不似常人。
在她的右脸颊是一道从眼角滑下的疤痕,原先她好似并不在意反倒是非常欢喜的模样,而在那年开春,她却开始时常对镜梳妆——用了水彩将那道深可见骨描摹出藤蔓的样子,像是天生从骨子里长出来的,无端好看,无端心寒。
母妃在那深潭前翩然起舞,而我和阿福便被迫看着她唱歌跳舞,母妃还问我们好不好看。
半面浓烈,半面清淡,凄婉哀绝的歌声,绿波映着翩然的裙裾,那般诡异的场面,我因说话不利索而被母妃忽略。诶,真是难为我身边的阿福用袖子开了开眼角,强颜欢笑着对母妃说道,好看,和当年的你一样好看。
当时的我看着阿福泛红的眼角,心里纳闷,就算母妃再怎样疯癫,其实跳得也不是那么不堪入目到哭泣吧。
听到阿福的话,母妃低下头竟是难得一见的婉转温柔,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的欢喜。
据说自我出生前便被阿福从其他地方移来的琼树此时安静地舒展着枝叶,在树枝间开着大朵大朵的雪白琼花,开得恣意而茂盛。母妃走到树下,星星点点的琼花花瓣细碎地拂在她黑长如瀑布的头发上,她望着那一池深潭绿波,眼睛中似是有团火在燃烧跳跃,带着疯狂。
阿福抬起头看着被风吹得吱嘎吱嘎的大门,细碎着步子离开去将大门关上。
等阿福消失在视线里,我害怕地看着天上浓墨翻滚的黑云,牵扯着母妃的衣角,诺诺说道:“怕,回去。”
母妃诡异的妆容上是瘆人的笑容,身后是死寂的绿波,天际是雷声翻滚,闪电长长地乌云里划开伤痕。她听到我的话,又或者是听到其他冥冥中的声音,眼中疯狂的火焰燃烧得越来越厉害,“怕又如何,我们,又能去哪里?南笙,我带你离开这里,我要死了,我也不能让你在这里等下去!”
下一刻,她便伸出手便扼住我的脖颈,长长的指甲勒着我的脖颈,越发用力,一直戴在我脖颈上的半心佩从我衣领中滑出来,原本被体温捂得温润的玉佩被雨沾上,像是人的眼泪。我憋得脸紫红,恐惧地看着眼前令人害怕的女人,她那样疯狂,她甚至要带着我一起去死!
雨水密密凼凼地砸下来,弄花了她的妆容,自她的眼角斜斜地划出一条红痕,却像是人的泪痕。我放声大哭,叫着阿福,可是却是徒劳。在我的哭声里,她似乎迟疑了一下,混沌的眼中露出一丝清醒,但随即又被浓黑所掩盖,更加用力地掐着我的脖颈,不顾一个幼童濒死的挣扎,对死亡的恐惧。
终于我的哭声让离开的阿福感到不对劲,在他赶来时便看到母妃疯狂地笑着,涂了蔻丹的手掐着我的脖子,而我的脸已经开始变得红紫这样一幅令人心惊肉跳的画面。
他抛开伞奔过来,一把推开母妃,将瑟瑟发抖放声大哭的我护在怀里,白净的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只听他冲母妃吼道:“你这是干什么!疯了吗!”
母妃被他推到地上,脸上的妆容已经被雨水冲刷彻底,露出苍白的脸颊,浓墨的眼睛。她的脸上是疯狂地笑意,抬起手指着我冲阿福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要带她离开,离开这座牢笼!”说着,她踉跄地站起身来,像鸟张开翅膀一样将双手张开,目光空洞望向天空,喃喃说道,“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和我一样被这座城,这座宫殿束缚一生!阿福,难道,我要让南笙和我一样在这座皇宫中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阿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一个箭步上去抓住母妃,吼道:“你胡说些什么呢!你疯了不要命了,南笙也要在这里活下去!”
雨水渐渐没了,唯余乌黑的云朵里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雷声蓦地响起,闪电在天际一闪而过,把整座冷宫照得明亮。我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阿福连忙转身,将我抱起。他冰冷的手接触到我的温度时不禁惊呼:“公主怎么那么烫!”说罢,他便顾不上坐在地上怔怔发愣的母妃,抱着咽咽哭泣的我快步进房间中。
我被阿福抱在怀里,小小的胳膊环在他的肩膀上向跌倒在地上的母妃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