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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帝熙合二十一年间,北狄驻军城前百里之处,僵持不下,君无奈使使东辽,欲求盟里。
上元节是南夏最隆重的节日,是每任南夏的新君王带领百官万民登上九重宝塔祭司祖先的节日,以祈求在自己登基后祖先可以保佑自己将南夏光大。
但很明显,这是一个并不现实的祈求,是现世人做不到的事便将愿望寄托给鬼神,期望能美梦成真的做法。
否则,南夏如今也不会只是在北狄和东辽之间夹缝求生,比如,南夏边防战乱从未停止过,北狄不断骚扰试探南夏的底线,东辽则在一边隔岸观火,而同为汉土的燕在旁虎视眈眈。
当然,这是徐太傅给我们上课时,我自己的想法。我敢保证若是徐太傅知道我在他辛辛苦苦讲先辈们如何抛头颅洒热血开创南夏疆土想的是这些,肯定会拿着他手里那把有我胳膊粗的戒尺把我腿打断。
萧敛听到我的想法的时候,不可置否地笑。三年时光转瞬而过,他像是拔竹子一般飞快地长成身量,当然,所有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是如此。萧敛原本清奇如画的眉眼在时间的雕琢下变得浓烈起来,眼眸越发地黑,像是被层层厚茧裹住,隐藏着心底最深的情绪,又像是尚未出鞘的匕首,带着刀锋的冷意却将寒光内敛。
月光融融清晰地照亮萧敛练完剑后额间晶莹的汗,他缓缓将手中的剑放回鞘,走到我身边,淡淡地说道:“南夏开国三世后自周王开始便是在积蓄力量,南夏历周、敬、景王三世力量增长积累却始终凝聚不起来,就像是隐藏的力量被架空一般,你知道为什么吗?”
拨弄着手下的古琴琴弦,发出不规则的音调,我偏着头想想试探地问道:“因为那些力量被不同的人所掌握?”我揣测着君王的想法,只有当力量被分散到各方后,君王才能平衡国家的权利,让臣下互相牵制,维持国家稳定运行,可就因为如此,国家的实力才被打散开来,如同细散的沙子,一击就碎。
萧敛笑,如夜色一般浓重的眉眼在月光下变得温存,他轻轻捏了下我的鼻子,“我的南笙真是聪明,”他坐到我身边,双手轻轻拨弄琴弦,夫子上课教过的曲子便从他指下如流水淙淙般流淌出来,我赞叹地看着他的指尖变化,只听他继续说道,“就像猎人养了一群幼狼为自己看家,当狼慢慢长大,食肉的本性让它们越来越贪婪,到嘴的肉不仅不会吐出来,还要向猎人索要更多的肉来喂饱自己。南夏如今,便是如此。若是宰了守家的狼群,那么会引来其他的野兽,但若是时机未到而贸贸然动手,惹急了狼群,便有葬身狼腹的危险。”
我疑惑,“君王是猎人,那狼群又是谁呢?”
琴声悠扬,夜里的晚风之中传来琅琊山的桃花香,萧敛闭上眼似是品味那风里的花香,缓缓道:“是在南夏权力中心盘旋错杂的门阀世家。”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今年的上元节期间父皇要在太晨宫设宴款待来自东辽的使者,徐太傅开恩,国子监放假三天,这对于我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要上学的学生来说,实在是个惊喜。
萧敛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假寐,身下压着的是徐太傅要求他们完成的画作。
那是一幅山水画,浓墨黑白间寥寥几笔山川与河流便跃然纸上。我知道,那便是他心中的大好山河。
萧敛最擅长的是山水画虽无二色,但是就连徐太傅那般苛刻的人也是赞不绝口的,赞他胸有丘壑,一幅画便可知人胸怀天下。
那些都是虚话,只有我知道为什么萧敛为什么只画山水画。谁也无法想象一个一国之君的儿子,买不起对贵族来说并不算昂贵的彩料。我想,若是传到世人的耳朵里,恐怕要笑掉大牙。
可是确实是这样。
应该是得了洛贵妃的暗示,敬事房的人克扣婉嫔的俸禄克扣得越来越多,每当萧敛想要去教训敬事房来的宫人时,婉嫔总会微笑着按住他。
我站在萧敛身边,看着婉嫔云淡风轻地笑着接过宫人手里那少得可怜的俸禄,而萧敛则是测过脸闭上眼睛,而手狠狠地握成一个拳头。每当这时,我总是感到心里隐隐的疼,为委曲求全的婉嫔,也为那个无助单薄的少年,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心疼地看着他手心里掐出的月牙。
俸禄给的越来越少,温饱已算问题,婉嫔便抱着病体和月河姑姑夜以继日地刺绣,偷偷拿到宫外换取钱粮。
所以当萧敛那一批最早学习绘彩的学生里,上交的作业中独独只他一个人依旧是用水墨作画。可是却没一个人敢奚落萧敛,奚落他那连太傅也称赞的工笔。
无休无止的嘲讽,变本加厉的打压都在婉嫔无奈温婉的目光里化作结痂的伤疤,化作萧敛眉眼里浓重如夜的颜色,化作月下少年峰回路转的剑光,化作他手中如今饱蘸浓墨的笔锋,那般隐忍而薄凉。
手里拿着阿福给我做的风筝,我推推萧敛,凑到他耳旁小声唤道:“哥,哥,快醒醒,快醒醒!”
萧敛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蝴蝶的羽翼,嘴里嘟囔了一句:“南笙别闹。”他换了个姿势趴着,这下,彻底将脸埋了起来。
能说话便是醒着了,我扯着他的衣袖,糯着嗓音求道:“好不容易盼来了徐太傅开恩,哥哥,你就陪我放风筝,好不好?”
他微微侧过脸,睁开一只眼,午后温暖的阳光细碎温暖地照进去,波光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