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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一阵痉挛,一股湿意迅即的涌上了眼眶,我用力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我抬头看向康熙,“我的选择和您一样”,我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两害相较取其轻”……
康熙大大的一怔,一抹无奈的苍白和被人踩到痛处的狼狈从他眼中闪了过去,一瞬间我才感觉到,康熙再英明睿智,他毕竟还是个凡人,是个父亲,却有着太多普通人不用去经受的痛苦选择。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过了一会儿,恢复正常的康熙淡然地说,我本想摇头,要是留不住小命,那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可转念间突然想到一件事,就俯下身去,“是,请皇上不要罪及我的家人,我与他们感情向来淡薄,他们并没得过我什么好处,这种坏事儿就不要再扣到他们头上去了”。
说完我重重的磕下一个头去,别人不说,那个额娘毕竟是真心对我的,虽然她爱的是自己的女儿,而并不是我这个鹊巢鸠占的冒牌货,我伏在地上,屋子里一片静默……
“来人呀”,康熙突然厉声呼喝了一声,李德全应声而入,“传侍卫们进来”,“喳”李德全忙得答应着退了出去,半眼都不敢看我。一阵脚步声响,德泰憨重的声音响了起来“奴才给皇上请安”。
康熙来回走了两步,再看了我一眼,突然转身回到正中的座位上,低缓却清晰地说,“将雅拉尔塔氏关入禁室,严加看管,回京再审,其间不许任何人接近,听明白了吗”,德泰一怔,却又被康熙阴沉的语气吓倒,忙的又打了个千儿,“喳,奴才遵旨”。
德泰一个跨步走到我跟前,却不好意思生扯我起来,不禁有些手足无措,我微微摇了摇头,自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谢皇上恩典”,心里却忍不住苦笑,谢要杀自己的人,还真是……康熙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冲我挥了挥手。
我转身随着德泰向外走去,身前身后都是大内侍卫,门外的众阿哥和大臣们自然都听到了刚才的康熙皇帝的旨意,八爷愣愣的看着我走了出来,而有些失措的十爷站在他身后,九爷站在阴影儿里,十四却是一脸的痛苦,牙齿紧咬着已然失了血色的下唇。
见我出来,他跨前一步仿佛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九阿哥一把拽住,我心里叹了口气,不再去看他,只是下意识的随着侍卫们走着,走在我前面的德泰突然停下了脚步,我恍恍惚惚的差点撞上他。
看他愣愣的停在那里看着前面,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痛……我忍不住用手抓紧了胸口,灯火隐约中,四爷如木雕石塑般站在庭院门口,充满了痛苦和压抑的眸子正瞬也不瞬的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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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天黑,这是我对外界唯一的感受了,时间在沉默寂静里似乎也有些停顿,让我有些不知寒暑的感觉.然后从承德被拘禁的阁楼里,又被移到了眼下坐着的这辆马车上,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些摇摇晃晃而已.
来照顾我的老太监从未开口说过半句话,只是默默的端来饭菜,而后撤走我吃完的空盘儿,甚至是我方便完的马桶,他也是及时清理.一开始我真是万分的不好意思,也曾喃喃低语过几句谢谢,却从未得到他一点儿回应,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发现他竟是个舌头被割去的哑巴.
那天我似乎连白天也感受不到了,心就那么突突的跳着,怎么用手按着也不行,直到那哑巴太监又进来帮我收拾起居用品,死死的看着他木然的脸,有些混浊的眼,他恍如未觉,收拾完就扎手扎脚的出去了,我的心不再跳了,一股让人窒息的恐惧却锁紧了我的喉咙.
“咣当,咣当”,马车不急不徐的在官道上走着,四周的车窗已被桑皮纸糊严实了,我每日衣食住行就在这几尺见方的马车里,对时间的判断,就只有那老太监撩开帘子的瞬间.我根本看不到外面,眼睛却下意识的盯着车窗看,脑海中想象着外面是什么样的景色,其他人又在做着什么.
我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前五天我还能自说自话,给自己打气,尽量不让自己想太多.而自从见了那老太监齐根断掉的舌根儿,我再也不想说话,每日里只是静静的坐在角落里,让我吃就吃,让我睡就睡.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却依然无法自拔的让自己向着黑暗的谷底慢慢滑去.自打那日之后,康熙没有再召见过我,可饮食起居并不差,与我往日的区别也只是不见天日而已.
想到这儿,我情不自禁的摸着胸前垂着的扳指,这是我仅有的安慰了,每当想起马车停止让我下车的时候也许就是我生命的终点,我都害怕的想要发疯,而这枚扳指就是唯一可以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证据了.
还有…就是四爷那痛澈心肺的目光,那天看着四爷的眼睛,不知怎的,我的眼泪就那么一滴滴的掉了出来,心里突然涌起的委屈让我想放声大哭,可脸上的肌肉却自作主张的做了个大大的笑容出来.看见我的笑容,四爷一怔,嘴唇儿微微哆嗦着,却吐不出只言片语,眼看着他狠狠的咬住了下唇,一丝血珠儿渐渐渗了出来.
那丝血珠和这个扳指儿伴着我度过了这难熬的死亡路程,有时候也会想,那些死刑犯是否也会象我倒数着结束之日的到来.就这么每日里计算着,吃着,睡着……也许过了今天我就不用再害怕了,今天已经是第十六天了,按照路程的计算,应该到京城了.
马车的行进变得弯弯绕绕起来,突然停顿了下来,一阵隐隐的人声响起,我原本歪靠在板壁上,正想坐起身来,门口的帘子突然刷的一下拉开了,光亮猛地射了进来,我忍不住抬起手遮盖在眼前,闭上的眼中一片金星儿乱跳.
唏唏嗦嗦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人在翻看检查着什么,我勉强撑开了眼看去,一个身影儿正退了出去,又掩好了帘子,衣角儿一闪,一瞬间,我已经看清了这些天来我见到的第二个人,因为太熟悉了,那是禁宫侍卫的服色.
终于到了,如果眼前有个镜子,我一定就能看见自己脸上的神色,那一定是万分的古怪吧,因为我自己现在都不知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马车继续前行,又走了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的一段路,马车终于停下了,那个老太监掀起了车帘子,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下车.
一瞬间,我有着想留在车上不动的想法,似乎这样就能暂时避开眼前可怕的命运,但转瞬又为自己的幼稚想法摇了摇头,咬牙往外挪去.
这些天不是躺就是坐,两条腿仿佛已经木了,撑着那老太监的手下车,只觉得他的手干枯冰凉,一阵寒意顺着他的手指直直的爬上我的心脏,我情不自禁的松了手,脚接触地面的一刹那,麻木酸痛的感觉如针刺般涌了上来,我忍不住晃了晃,却宁愿摔倒也不想再去碰触那个老太监一分一毫.
那老太监也不主动扶我,只是等着我站得稳了,才引着我向前走去.我回头看看,马车的另一边站着十几个侍卫和太监,却是人人背向于我,不敢回头.我苦笑着咧了咧嘴,就一步一挪的跟着在前面等我的老太监向前走去,看看四周宫墙高高,一片阴暗,眼前却是一条狭长的甬道,黑的看不到头儿,昏黑中让我无法辨认这究竟是那里,心里却莫名的跳了一下.
唯一的光亮来自身前老太监手里的灯火,摇摇曳曳,分外的凄清,脚步声在黑暗的虚空中回响着,我的心跳,跳的越发的快了起来,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股越来越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