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燎原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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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事实证明,这位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战略家,在硝烟弥漫枪林弹雨的实战中,亦是以一当十扭转乾坤的神兵猛将。
当带领着行动队隐蔽在敌人铁网外守候的黎叔,看着两旁塔哨上不断扫射下来的探照灯逐一停止了转动,看着就在几步之遥的日本巡逻兵接二连三在一闪而过的刀光中无声仆倒,心中涌动的,是热血激昂的振奋和近乎崇拜的倾服。
他不知道,持手术刀为武器无声无息准确击杀,明楼暗地里曾演练过多少遍。他只知道,明楼说半小时内放他们进去,就一定能。
在尚未引发一声枪响的静寂里,一束手电光迎面打来,熄灭后又亮起,三明一暗。
这是明楼给他们发出的安全信号。
黎叔一挥手,行动队员鱼贯靠了上去,剪开铁网匍匐而入,分三队向各自的目标迅速潜行。
基地里的路径地形,明楼早叫他们熟记于心。敌众我寡,在未被发现前,速度就是成败生死的关键。
依照计划,黎叔带领的小分队全速向主楼方向靠拢,却在半路被明楼截了下来。
“怎么了?”黎叔令队员们就地隐蔽后,凑上前低声问。
“情况有异。”明楼攒眉,神色苍白而凝重:“主楼内外的巡逻哨兵和警卫,都不见了。”
“你的意思,这是个陷阱?”黎叔悚然而惊。
“我不确定。”
指节用力按压住额角,语气间第一次透出犹豫。明楼不畏死,他甚至在向往着杀身成仁,但这绝不代表他可以轻易牺牲掉自己的同志和战友。
“那……”黎叔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令。
“无论是不是陷阱,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起手无回。”
明楼忽然间下了决心,沉声吩咐:“黎叔,给我挑两个枪法准身手好的队员留下。你带着剩下的人,立即去接应仓库和战俘营的同志,以确保他们最小伤亡最大程度的安全撤离。”
“什么?”黎叔几乎要从隐身的花圃中惊跳起来:“不行!”
“嘘……”明楼一把拉住他,从他手中接过行李袋,那里面有他的枪弹武器和少量备用炸药。
“您别激动。既然楼里门户大开没有守卫,那自然不需要这么多人。”
明楼说得顺理成章,轻松平淡得仿佛在解释一个最简单的经济学原理:“这栋大楼有四层和一个地库。与我同车来的两位同志再加上你的两名组员,我们五个人分层行动,足够了。”
“怎么会足够?如果这是陷阱……”
“如果是陷阱的话,那也不怕。”
明楼没有让黎叔说下去,飞快取出炸药绑在自己的外套下:“此楼不亚于一个小型化工厂,每个实验室内均存有大量易燃易爆的化学试剂。到时候,我带着这个引开敌人注意力,他们断不敢靠近或开火。其他人便可偷偷摸进,按计划行事。”
“你……”
黎叔震呆了。明楼这分明是早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却在先前讨论时从未透露一丝半毫。
“你不能这样随意篡改计划。”
黎叔铁青着脸抗议:“说好你只负责放我们进入基地,然后立刻返回上海。炸毁主楼的任务,归我和我的小分队来完成。”
“情况有变,计划当然要随之改变。”
明楼肃然道,炯炯星目清厉决绝不容辩驳:“如果这是陷阱,难道你要拿整组队员的性命来赌?再说,如果这里有埋伏的话,那么仓库和战俘营也极可能有。我需要你立即带人去增援,这是命令。”
话音未落,远方一声尖锐的枪响划破静寂的夜空。随即便是枪声大作,警报迭起。
“是战俘营。”明楼眉峰紧蹙。这个时候,片刻拖延就可能是生死之别。
“黎叔,服从命令!”
黎叔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突然心痛得不能自已。上次有人跟他说这句话,他服从了,却从此日日夜夜后悔那一刻没能跳上岸去替代她。
这一次,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本应保护的人有去无回。
他伸手就要去摘除明楼身上的炸药,坚决道:“你来带队,我留下来炸楼!”
“不行!”
明楼断然拒绝,语声急促:“如果不能拖住敌人足够长的时间,让我们的人将易燃易爆物充分堆积好,贸然引爆不但牺牲了大家,还有可能达不到引起连环爆炸,彻底销毁楼中所有东西的效果。我有通行证,又会日语,完全可以跟他们周旋一阵,完成任务的机会要大很多。”
正说话间,战俘营方向此起彼伏的枪声越来越密,夹杂着日军的吆喝叫骂奔跑声擂在耳鼓,几乎所有的探照灯都向那边聚拢了去。
“黎叔!”明楼咬牙低吼了一声。
再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不决,黎叔于这一刹那做出了最艰难的抉择。
“你,保重!”
一扬手,小分队迅速撤离,沿来路朝枪声密集处奔去。
明楼欣慰地对他抿了抿嘴角,那一丝浅浅暖暖的笑容就此定格在黎叔泪眼模糊的视线中。
“您说阿春?”川岛次郎一下子从座位站了起来,双目放光:“她,她没死?”
“坐好。”中村指了指椅子,面色平静地叮嘱道:“记住,我今晚对你说的一切,都是绝密。”
“是。”
川岛应着坐回去,努力平静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急急问:“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春她在哪里?”
“密码本事件后,我开始暗中调查藤田芳政。起初倒不是有多怀疑他,只是出了那么大的纰漏,这种例行调查是必不可少的。可到了军火被劫,他在苏州站打完电话便遭遇共/党袭击,立刻从罪人变成了烈士,我反是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十天前,侥幸生还的阿春秘密联系了我,她所说的证实了我的怀疑。”
“您相信她?”
“我说过,做我们这一行,从没有百分之百的相信。但相对而言,虽说汪曼春是个中国人,可她的背景,倒是比藤田更令我放心。”
“她叔父,是我在东京帝国大学的同班同学,这么多年一直私交甚笃,却不幸在除夕夜惨遭杀害。她自己,是我们特工学校培养出的精英骨干。我做了她三年的训导主任,你也曾是她的教官,对她还是比较了解的。”
川岛点头。
“而藤田明知道我与她的关系,还为着些捕风捉影的所谓线索,未经向我请示便将她关押起来,刑讯逼供,结果证明都是反日分子的诬陷,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我看在他全心扑在密码本的调查上没有追究,谁想事情最终演变成这个样子,还妄图推卸责任逃避惩罚,实在是卑鄙无耻,罪不可恕!”
“老师息怒。”川岛连忙劝慰道:“您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要时刻保持冷静,不能被自身的喜怒哀乐而左右么?您说的阿春被冤枉这件事,后来被周佛海反复提及,一直捅到汪兆铭那里,指责我们不信任新政府。这八成是明楼在背后兴风作浪,借题发挥。”
“你说的很对。阿春身上唯一让我不放心的,就是她和明楼的关系。这也是我,迟迟没有为她恢复身分的原因。”
“老师的意思,是不想她重回76号?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我让她以山崎春子的化名,暂时在镇江大井弘医院养伤,不可露面,暗地里继续帮我调查藤田芳政。”
“老师,无论藤田是不是真的投共叛国,他已经死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穷追不舍呢?”
“这你就错了。他人虽然死了,留下棋局未终。如果他真是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奸细,那他生前的矛头指向,就极有可能是误导。而他留下来的间谍心腹,又怎么能够被信任呢?”
“黑天鹅。”川岛恍然:“您怀疑她?”
“我只是觉得藤田为了明楼,有点太不遗余力了。明楼心深似海,确实值得提防。可我们从他来上海前,就已经开始了深入调查和严密监控。凡事做过了头,就变得可疑。藤田芳政在密码本事件后,擅自耗费这么多资源,打造出来个赝品来引诱试探,大有不把明楼定为抗日分子不罢休的劲头。这到底是为皇军进行身份甄别呢,还是在转移注意为自己脱罪呢?”
“的确,您说的很有道理。”川岛边思索边道:“藤田身上疑点太多,这个黑天鹅也不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