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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能靠的唯有兵马钱粮。”陆俭的声音里没了慌乱,也没有彷徨,“若是世道安定,金银就足以让朝廷命官折腰了。”
他的确不可能再走以前的路了,或是说,想要重回世家,他得经历比常人更难的磨砺,花费更大的代价,得不偿失。可那又如何?他开的是银行,办的是作坊,他的根基本就不在那成千上万亩的粮田、桑田上,而在海上。
就像伏波说的,她想要那些人把地里的银子挖出来,投入银行,投入交易场,她想要的是分薄世家,削弱朝廷,那自己当然也能趁势而起,做一个不依靠田产就足以撼动市场的巨贾。若只是有钱,这身份不会牢靠,可他身后还有赤旗帮,若是似他这样发家的人多了,也自会有人意动,投身其中。
他原以为伏波说的让一些人站起来,只是说那些泥腿子,可如今想想,却也未必。只要她鼓励行商,就势必会有聪明人跟着走这条路,从海上,从交易场中掠取巨富,亦如那些世家。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不必经由官场了,不必考举功名,把一身本事卖与帝王家。而等有了钱,有了难以计数的金银,他,他们会甘心继续做人下人,继续看那些官吏,世族的脸色吗?这的确也是天翻地覆的,一条旁人从未走过的路。
所以陆俭不在乎了,世家又如何,陆氏又如何?于其走那条老路,还不如试试这条新路,而等到他,或者他们也变成如世家那般硕大无朋的存在,天下又会如何动荡呢?
这是伏波给他的,也是他愿意去拿的,那就攥在手里吧。哪怕需要俯首,要把自己拴在对方的船头。
陆三丁可猜不透家主的心思,然而却能看出,那些让家主动摇的东西正在慢慢消退,让他重新镇定自若,风姿不减。也罢,当年交趾也闯过了,如今不过是重来一遭罢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乱兵没有进一步壮大,慢慢退却了。陆氏有两座田庄被毁,上千的隐户被当作流民收拢,这些人会被打散,分些桑田农田,或是拉去修城做工,至于将来又会如何,就没人可知了。
看着面前那小妇人,吕敬之只觉额上冷汗涔涔,连声音都轻柔了几分:“多亏夫人,这次老儿才沾了些光,真是不胜感激。”
预示了丝价波动也就罢了,让流民造反可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事情了,这若是没有赤旗帮在背后兴风作浪,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然而知道了这小女子背后的分量,吕敬之却没有疏远的意思,反而更羡慕起了萧氏。若是自家也能搭上这条的大船,会不会同样乘风而起呢?
面对毕恭毕敬的吕老爷,伏波只是微微一笑:“吕公客气了,听说各家都遭了殃呢,你这边没事就好。”
“没事没事,我还占了一块陆氏的田产呢,也算赚了。”吕敬之立刻陪笑,“至于旁人,其实也没折损多少,就是那些山贼倒了霉,以后流民过境,怕没人敢动手了。”
这才是此次祸事最大的影响,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些世家大族,若是把人逼到绝路上,就会冒出反贼,毁掉一切。山贼可不能再用了,且不说会不会反咬一口,谁能保证消息就一定不会外传呢?与其胡吃海塞撑破肚皮,还不如稳扎稳打,保住现有的势力。反正流民多的是,过不下去不是还要投靠自家,何必多此一举呢?
而这教训,是陆氏的血肉换来的,趁着陆氏虚弱下嘴啃的又何止他一家,就是不知这事过去后,他们会损失多少田产,丢掉多少商铺了。唉,听说还跟家中子嗣争产有关,当真是祖上不修德啊。
不过这些,跟自家也没甚关系了,吕敬之眼珠转了转,又小心问道:“不过有了这一遭,不知还该不该跟陆氏往来了。”
这还真是聪明人,伏波笑了:“这个妾身就不知了,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吕公自便即可。”
没有否认,那就是肯定啊,吕敬之立刻笑开了花:“夫人客气了,有夫人相助,实在是老儿之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