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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未再多留,他望着妹妹身影远去,直至不见,一人在帝殿,独坐许久后,命侍从端来两碗新煮的腊八粥,装盒提往皇后宫中,自己亦徒步前往。
宫人在外传报“陛下驾到”时,宇文皇后正倚坐窗下,把玩一枚玉佩,听宫人传报,莫说起身迎驾,连眼皮也未抬,皇帝入殿走近时,便见皇后正闲闲倚窗赏玉——一枚看大小纹饰,应是男子日常所配的和田玉佩。
走近的脚步,未因此有丝毫滞留,皇帝在窗几另一边坐了,令内侍将食盒内两碗腊八粥端呈几上,对皇后道:“今日腊八,按仪,帝后当共用腊八粥。”
皇后仍是微垂着眉眼,专注赏看手中那枚玉佩,嗓音不咸不淡道:“往年这时候,也不见陛下同我讲这礼仪,怎么今年,忽起了这兴致?”
皇帝道:“也无什么,只是偶然想起这事。”
皇后唇际微弯,勾起一抹笑意,冷若弯刀:“陛下偶然地不合时宜,我如今最厌这腊八粥的甜腻味道,单闻闻便想吐的。”
皇帝未因此有丝毫着恼之色,只静静地望了皇后一阵,站起身来道:“皇后既不想用,那便算了。”
他令侍从将腊八粥撤下,将要走时,听皇后在身后问道:“陛下便没别的话,要问我了吗?”
背着身的皇帝,无声片刻,仍是嗓音淡淡,“事情别做太张扬了,朕能在帝位坐这么多年,是因令尊乃是‘守礼’之人,若有一日事情张扬出来,为有心之人闹大,你所看重之人,或不仅仅将因令尊为‘守礼’而贬黜,甚会有性命之忧,既爱重一人,便不该将其置于险境,不是吗?”
回应他这些话的,是背后一声凉凉的冷笑,皇帝未再说什么,负手缓步离开,殿内倚窗独坐的皇后,无声垂首,许久不动,直至眸中泪意似将落下时,方抬起头来,昂起脖颈,不肯叫自己的双眸,落下半滴眼泪。
几上的两碗腊八粥,早被撤走了,但仍有甜香残留,萦绕在殿内,如丝如缕,勾起心内尘封已久的记忆,令她恍见对面坐有青袍少年,清雅如玉。
心神摇恍只一瞬间,皇后便抬手掀起窗扉,令冷风灌入殿内,将这残余的甜腻味道并恶心记忆,吹得干净,“传卫珩来”,她高声吩咐侍女。
侍女面露难色,小心低道:“之前奴婢们过去传话,兰台郎总不来的。”
宇文皇后神色冰冷,“那就再加一句。”
腊八日,虽官员理当休沐一日,但正官途炙热、政事繁多的萧罗什,仍是在吏部办公半日,方回返归府,他人在门前下了马车,见门前停有来自雍王府的车马,原以为只是妹妹回来了,及入内循着笑语声走进园中,却见不远处的亭内,不仅有妹妹观音、妙莲、弟弟迦叶等人,宇文泓与那位九公子,也笑坐在一旁。
已有多日未见妹妹观音的萧罗什,并没有即刻上前,他人定站在廊下,望着不远处的妹妹观音,心事絮乱。
今日上午,在向世子殿下单独汇报政事时,他见殿下的书案上,放有一支女子所饰的白玉莲花簪,看形制,像极了妹妹在家时、常戴的那一支,若是从前,他之所想,仅仅会停留在一个“像”字上,只会以为这是偶然,可在经历了冬初世子殿下为观音洗冤一事,他对此的所思所想,便无法仅仅止步于此。
……若仅仅是为雍王殿下深查刺杀一事,可细细详查,世子殿下不必在乎涉嫌的观音被关押多久、是否受刑,也不必特意秘密派人传话萧家,让他们稳住安心……
再联想春日里,世子殿下在西苑围场救下观音之事,以及殿下手下能人众多,却偏予他机会,颇为重用他,令他主理治贪之事,使他可青云直上,在妹妹观音洗清嫌疑、恢复自由身之后,萧罗什心下就有在猜测,世子殿下是否对妹妹有意,及今日,这似为妹妹所有的白玉莲花簪,忽然出现在他眼前,这猜测,在他心底,又重了许多。
……北境的天下,迟早是宇文家、也就是世子殿下的,世子殿下若有一日登基为帝,北境的新皇后,绝不会是如今的世子夫人——升平公主这一前朝之人,当初世子殿下尚升平公主,便是时局所促,与升平公主如今夫妻关系淡淡,也不是什么秘闻,若新朝建立,世子殿下登基,与升平公主的婚姻,无论从时局上还是感情上,都没有存在的必要,那么,新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