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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于是作了谦赧之色:“惭愧惭愧,我并非供职于国子监,只是在里头修读经义的监生。”
姚欢嫣然:“那就祝四叔明年金榜题名。”
说话间,那边厢手脚利索的高俅,已帮美团将瓶瓶罐罐的都收拾齐整,又推了推食车试手。
“姚大娘子,你二人真是女中豪杰,这车打得再精良,推起来也须得几把力气呐。你二人就这般从汴河推来的?小的佩服之至!”
高俅始终拿眼睛偷觑着曾、姚二人说话的面色,简直比在蹴鞠场上踢球还上心。甫见二人严肃的神情褪去,他马上掂着分寸献上一箩筐彩虹看汴河在望,路边又正好有卖绿豆汤的,姚欢麻溜儿地让美团去端一碗来。
“高郎君,驻车歇歇吧,今日教你受累了。”
曾纬不在场,高俅也收了面子上的恭维客套,二话不说刹了车,撸一把汗,笑道:“正想喝碗绿豆汤咧,谢姚娘子。”
姚欢莞尔,忽又起了另一番兴致般,向端过碗畅饮的高俅道:“方才听高郎君和四叔,还有宇公子畅谈书画,郎君且看,我这食车上的招牌,可是苏学士的二公子赐墨的哩。”
高俅闻言,忙抬头细观,惊喜道:“瞧我这拙眼!就说这字怎地眼熟,是了,苏学士的书法,苏二郎最得其神韵。”
他看着看着,眼中便现出浅淡一层伤感来。
“姚娘子可知,元祐初年,俺才十六岁,就给苏学士做小史。学士从不苛待仆从,待俺更是如待自家儿郎一般。如今,不知学士在惠州,过得如何,可吃得住那边的湿热之气。学士已近花甲,若官家三年五载不回心转意、不诏学士回京,俺都不晓得,此生是否还能再见学士一面。驸马收留俺,俺若去惠州看学士,只怕教那边的执事官发现了、上奏朝廷,俺岂非又给驸马惹来祸事。”
他嘟嘟囔囔,声音低沉,却说得情真意切。
姚欢本来不过是因有所图而刻意起个话头,此时见高俅身上那层左右逢源的精明气,完全被忠仆挂念旧主的无力感所取代,不免也感慨。
后世口诛笔伐的记载,就算未曾捏造,也不过是仅仅记录了人的某一面。
人性都是复杂立体的。
倘使没有穿越时空来到这公元1095年的开封城,姚欢又怎会见到,自己从小看的水浒传中那个十恶不赦、奸诈误国的高太尉,年轻时也有温良而落寞的一刻。
她沉默须臾,轻声宽慰道:“高郎君莫太担忧,学士何等心性豁达、气度远阔,从前在乌台,在黄州,那般大风波、大险恶都经历过来,此番定也能泰然处之。”
高俅感激地点点头:“姚娘子,四郎已与俺说了,苏二郎已能留在京城,朝散大夫的俸禄也还在。这都是令姨母去曾府转圜而来的。俺虽不过是个听差的下人,但在开封城还很有些朋友,姚娘子和姨母今后若有差使小的跑腿办事之处,尽管吩咐。”
姚欢等的就是这句。
“高郎君仗义豪爽,我也不矫作推辞咯。不瞒郎君,还正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