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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酿在后院都能听见前院火急火燎的动静,来人中,有问船上货物的,有问伤亡的,有问息钱本金的,那几艘船上,连船带货,大概也有几万两的本金在里头,半数心血瞬间化成灰烬。
施少连一整日滴水未进,这夜直接宿在了书房里,第二日第三日,登门的人丝毫不见少,孙先生抱着账本在书房进进出出,甜酿想送些茶水点心进去,却也不得空见,直接被拒了出来。
湘娘子见她愁眉不展,温声安慰:“男人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去料理吧,他自有分寸。”
“小九,你来。”湘娘子牵她的翠袖,“我托了个老朋友说情,特意请了个归隐的老御医出山,这位御医早年在宫内当差,也擅千金科,专给后宫的娘娘们看病。”
“御医今日正有空,请他来替你把把脉,调养调养身子可好?”
甜酿的手心微凉,闻言,看着书房的方向,点了点头。
那老御医果然带着两个小药童过府来给甜酿看病,诊了脉,问了几句平日的衣食住行,又问了以往吃过什么药方药丸,最后点了点头,开了方子:“夫人先把其他的药都停了,先吃我这副方子,吃够一个月,我再来给夫人诊脉,根据夫人体质加减药方。”
药方名叫“先天归一汤”,甜酿见药方上有当归和白术、人参等药材,知道是温补脾肾和促孕用,当下谢过老御医,差人去药铺抓药,每日煎服。
四五日后,家中登门拜访的人才陆续散去,施少连又出了一趟门,才终得清净。
甜酿终得见他一面,书房里凌乱许多,他两颊也削瘦许多,眼里是细小的红丝,一副疲倦至极的模样。
“能应付吗?”甜酿坐在矮榻上,攥住他袖内的手,柔声问。
“当然能。”他语气疲惫,鼻音稍浓,深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让我睡一会。”
他枕在她膝头,阖上了狭长的丹凤眼,眼下是淡淡的青,眉心皱出了细细的纹路,衣裳也是皱的,衣袍上还有一点茶水溅上的浅褐色茶印。
她用指甲刮蹭他衣上的脏痕,很仔细打量着他,觉得他此刻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堪疲惫的落魄,这样一个人,他会落魄吗?又会落魄到何种地步?
柔软的唇啄着他的眉心,她的眼里是外露的温情,像水一样荡漾着,这样的温柔此前从不曾放在他身上过,甜酿用手臂轻轻环住他,将他搂在自己怀中,把脸颊贴在他发间,手掌轻拍着他的肩膀,温柔哄他入睡。
标船着火,烧了盐包和货物,施少连从家中的账目上拨出银子赔偿货主,还有船上受伤的伙计水手都要安抚打发,船上的盐非施家一家的银子筹起来的。还有别家的银子款,孙先生账面上没有足够的现银,卖了几处房产和田产才筹齐了银子还人,这场火伤了元气,施少连手头的一些营生都转到金陵他家官商买办手里。
那个验官家眷手里握着的是淮安批验所内,施家标船此回领盐的一些行记关牒,平贵一共兑了八万张盐引出来,实际船舱里夹带了一批私盐,这是分给船上诸人、沿途打点和金陵城内的相关人的利钱,这把火烧了半数的船只,也把那验官手中的“私盐”证据烧了个干净。
这桩公案因此拖沓下来。
湘娘子临行前的日子,心神都花在甜酿和施少连的婚事上,云绮和苗儿听说甜酿要嫁,也有几分高兴,喊着宝月回施府来,虽然婚期尚有几月,只是该筹备的也要趁早,半点拖沓不得。
出门采买用物的家丁前脚刚踏出去,后脚家门前就落下一顶阔气的八台轿子,轿后跟了一队执刀的青衣皂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