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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的内心其实也会感到恐惧与忐忑,当然,表面上,这样的情绪已经不适合表现给任何人看了。
偶尔也会有外界的讯息传来,晋地的西征;戴梦微、邹旭的各种小动作;公平党的推进变化;东南小朝廷的颠簸又或者是金人的动作,往日里他会将这些视作娱乐,但最近也只是大致过上一眼,便抛给下头的部门,让他们按部就班,循序做事。
只偶尔思考出神时,关于“何苦来哉”的感慨,又多了不少。
在这个三月的成都平原,除了土地改革的步伐逐步扩张,或晴或雨间,更为现实的春耕也正在进行。平静的大地,远离了战乱的人们生活也大致安定,而在更为西南的文普县,被发配在这里半年多的汤敏杰,经历了他人生当中最为平静充实的一段日子。
犹如幻梦一般。
在经历了半年多的工作之后,他如今已经算是223农业研究所的老人了,每日里的工作依旧简单:凌晨在文普县城外收取粪便,给附近的一些孩子或是几个后进的夜香妇做点识字启蒙,之后回到小叶村附近的研究所进行沤肥,再尽量赶在夜晚之前回到文普县的粪站。
在此期间,或许是由于彭越云过来找他谈过几次话,又或者是因为他在粪站开设了扫盲班这种可大可小的事情带来的影响,研究所所长陈辞让找他谈过几次话,尝试给他调动到更加干净的岗位上,也想过要给他的扫盲班做些宣传,但汤敏杰都尽量温和地做出了拒绝。
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通过彭越云介绍的一个朋友,在文普县也能买到成都方面的一些报纸了,汤敏杰将他不多——但也几乎没有用处的——工资开销大多放在了这个上头,通过报纸,他能够清晰看到外界剧烈的变化,而在每天看完报纸之后,第二天的早晨,他还会给扫盲班上的孩子们阅读和解释外界的各种新闻。
“了解了世界,将来你们会变成更加有用的人。”
而因为他的这些行为,私下里偶尔也会有人传:粪站收粪的小哥,在外头说不定是个什么大人物呢。
当然,纵使有人过来套近乎,教书之外的汤敏杰,交流之中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大人物”的特征来,虽然在给小孩子们念书读报时他会稍作洗漱,但大部分的时候他微微句偻着疲惫的身子,偶尔会拿手去抠走在泥粪之中的赤脚,由于长期收粪,身上也隐约散发一股臭气,普通人很少能跟他长时间相处或是交谈。
最初向他提议教书的夜香妇贺青,倒是在一段时间内表现过对他的好感,也曾经旁敲侧击地开口,提出要给他浆洗和缝补衣服,曾经送过他亲手纳的一双布鞋和几个鞋垫,但在汤敏杰明确地表示了推据之后,双方的关系,又回到了一定的距离之上。贺青并不明白汤敏杰这样的抗拒来自于哪里,但人跟人之间,原本也是极难理解得那般深入的,对方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条件,她也不至于真表现得没羞没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