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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勋早就是一个废人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走夜路都会害怕的胆小鬼。他那退伍兵的父亲对他管教太严厉,让他变得太过小心和敏感,年级组都在谣传他被鬼附身了,不然怎么会变得神经兮兮的,最后还退了学,被当成牲口圈在家里。
凌晨二点多钟,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被什么东西追赶索命般惊惶无措的让我帮帮他,好吧,看在过去的份上,我帮了他一把。
一道惨白的照明灯从天花板上泄下来,把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包裹在内,他低下头躲避光源,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照的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膏像,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他闭着眼,身体在颤抖,像是做了噩梦,却醒不来的孩子。
“这是你的日记本吗?”
光线外坐着两个人,他们隐蔽在黑暗中,像是坐在阎罗殿上的阎王和判官,一人发问,一人笔述。
袁旭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被手铐铐住的双手上,他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这幅铁环远比他想象中的冰冷,坚硬,不讲人情。
“袁旭,不要做无畏的反抗和狡辩,我们从你的卧室里发现了口袋里沾有奥氮平药粉的棒球服外套,和你丢弃在海滨大道121号附近的作案工具,袁旭,抬起头。”
这个声音并不那么狠厉,相反,他甚至有些温柔,至少不像那位楚队长一样咄咄逼人。袁旭在温柔的引诱下缓缓的抬起头,见逆光处走出一个人,那人提着一件外套拿着一双手套走到他面前,站光圈之外的地方,用年轻的嗓音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袁旭忽然感到一阵晕眩,那件黑色棒球服外套在他眼帘中天旋地转了片刻,然后那件外套像一个人一样张开两条臂膀在地上爬,逐渐逼到他脚前,野兽般忽从地上跃起向他扑了过去!
“啊!”
袁旭下意识的举起胳膊挡住头,身体往后重重的撞击了一下椅背。
杨开泰把证物交给一旁的警员,回到桌子前,对傅亦低声道:“傅队,要不要叫医生,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问话,而且,按照规定……”
傅亦摇了摇头,道:“你还不明白吗,他现在的状态才是他自己,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杨开泰回头看向袁旭,忽然发觉他方才眼中的茫然和混沌已经不见了,仿佛已经从一场梦中苏醒,类似于初生的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睛看世界,不,是看地狱。
傅亦站起身,从桌子后走出来,站在袁旭面前,举起一张病例报告,依旧用他没什么威胁性的语气说:“运动型癫痫不在精神病范畴,你只是会在受到强压下暂时性选择失忆,依旧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法律责任,现在我问你,你想起来了吗?”
袁旭像个惊弓之鸟般锁着肩膀怯怯的望着他,声音脆弱的风吹即断:“想,想起什么?”
“想起你杀了薛旻豪,王明远,和程勋,你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作案过程,笔迹专家已经鉴定过,虽然是左手和右手写的,但是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五,我们还在你的衣柜里发现了沾有程勋DNA,和奥氮平药粉的外套,所有证据都指明你就是凶手,你承认吗?”
袁旭像个没听懂老师讲课的学生般露出疑惑的表情,在提问和默认之间犹豫了片刻,然后指了指自己,说:“我是,凶手?”
傅亦其实在等着他反驳,狡兔有三窟,毒蛇垂死尚会咬人,任何不狡辩不反驳不垂死挣扎的嫌疑人都不算是一个‘完全’的犯罪嫌疑人。这样的嫌疑人,他们要么在隐藏更深一层的罪恶,要么在等待救援。但是袁旭不属于任何一种,他被带进警局之前,他似乎是一个空心儿的木偶,从里到外一片空白,就像一个失忆的人,现在他逐渐变得充实且丰富,因为警察强行给他灌输了回忆,但凡他有一丁点的惧怕法制和警察,就会接受这些回忆,使它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使自己变成一个完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