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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西的夜很冷,此刻,却冷不过宋先生的心,他看着那匹马,看着那个人,心头寸寸结冰。

正常情况下,一个术士耗尽法力,至少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完全恢复过来,当初他挨一记雷劈,也是熬了四十九天才得以重用术法。

小女孩子七月半受伤,法力尽失,按日期算要到农历九月初四满四十九天,也就是说小女孩至少要到初四之后才能恢复法力。

今天初二,仅只有四十七天,小女孩怎么可能驾御得了术马?

小姑娘的出现,推翻了以往的规律,宋先生怎么也不相信那是真的,他之所以决心提前举行祭祀*,就是因为小女孩法力已失,那个人身边没有高强术士,顾不到他这边,可现在……

哪怕再蠢,宋先生也猜得到七月半的燕京被鬼王令封锁是何人所为了,除了小姑娘再无他想,小女孩手中有鬼王令!

金的鬼使看到小马和小姑娘,直挺挺的趴地,以面贴冰,不敢喘大气。

金童玉童撇嘴,去,不是我们还能是谁?

“是我。”曲七月居高临下的俯视穿蒙袍的两男子,重瞳里印着两人惊愕难掩的面孔。

这一次,是她与他真正的面对面,上次在茶楼,这个人坐在大堂内喝茶,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哪怕小巫女法力尽失,一双重瞳仍能看尽阴阳生死,只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知道他是何人,他也知道她是谁,而他不知道她其实早已从某人那里层层剥茧,抽丝剥茧的找到他的存在。

曲七月悠悠的笑:“临酒渊茶楼一别经久,阁下无恙?”

“你认得我?”宋先生心头再次浮上震惊,上次在茶楼,他明明没有与她碰面,她如何知晓他在那里?

“不认得。”曲七月唇角噙着笑:“本座一般不会在意阿猫阿狗,若阿猫阿狗带着鬼魂们搞跟踪,本座少不得留意一二。”

“……”宋先生何曾受过如此羞辱?一时气得冰冷的脸充血,涨得跟猪肝似的,他唯一次跟踪竟然早就被人识破,就好比自己一丝不挂,顶着光溜溜的身子到街上走了一圈自己还一无所知的感觉,那种羞耻感让人悲愤欲死。

“你是何人?”金从震惊到惊慌,为掩饰心中的慌张,凶狠的质问。

“取你狗命的审判者。”

“杀你的人。”

金童玉童嘴快,一人回一句,骂回去后两小朋友咯咯的笑,他们真是太有默契了,啦啦啦啦……

嗖-

金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长剑飞起,照着小马背上的人飞去。

“滚你丫的,刺杀姐姐?”

“打死那玩意儿!”

金童玉童看到宋先生仗剑飞出尸堆朝着姐姐冲来,气得小眉毛唰唰倒竖,一言不合就开打,他以为他是谁?

两小朋友嗖的飞起来,金镯在手,迎着法剑而去。

宋先生飞出祭祀阵,风也似的蹿至离小姑娘约三米远的地方,被两只小鬼童挡住,剑被架住的瞬间,他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冰凉武器对准小女孩子,果断的扣动。

砰-一声闷响,惊破夜色。

谁能料到宋先生竟然还携带有高科技的黑武器?四周的雪峰忽的静了静,有刹那的无声。

扣响第一枪,宋先生连扣两下,第二第三声闷响急骤而起。

金童玉童也有瞬间的迟钝,也仅仅只是迟钝,并没有惊慌,也没有去救姐姐,玉童一只手镯架住法剑,看着执剑男人的眼神如视死人。

宋先生狗急跳墙,曲七月并不惊讶,垂死挣扎很正常,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携带枪支。

三几米的距离,在子弹的速度面前根本不是距离,子弹不到弹指间即划破空气,朝着小姑娘心口飞。

“轮到本爷出场了。”睁着双绿豆小眼观看的小妖怪,兴奋的跳起来,化作一抹流光飞向子弹。

子弹的速度快,小妖怪同样快,在子弹距人不足二十公分,他张口一口将子弹给吞了下去。

小妖怪本体是铜,遇到铜铁钢类的东西,那就是他最爱,他吞掉一颗铁粒子,跟没人事似的,朝着第二颗第三颗子弹扑去。

宋先生扣击三响,就在一顿之间,眼里划过一抹冷光,他没见子弹如何消失的,只看见一点冰冷的暗光自眼前闪过,下一刻,他听到“啪咔”的一声,左手中的枪被一股大力给拽走。

他看过去,瞳孔爆睁,他手中的金色手枪竟被抢走,一块四方形的东西正在啃枪管,“咔啪”,那只枪管被生生咬断。

宋先生的心脏跳停,金也看呆了。

小妖怪一口咬断枪管,张开嘴,哧吧一口,把变形的手枪吞进肚子里去了,他的嘴巴很小,偏偏毫无费力的将一柄手枪给整个吞下去,那画面特别的不可思议,谁也搞不慌他究竟怎么把枪吃掉的。

小妖怪吃掉金属,弹身一跳,抱住男人的法剑,小嘴巴一张,咔的一口,那把剑咯嘣一响,从中折断。

小妖怪将断掉的一截剑咬住,哧溜一下又吞下肚,弄断男人的武器,他也功成身退,一个纵跳跳回姐姐怀里,抓住背包带子当树獭。

“干得好。”金童玉童大赞一声,舍了宋先生,飞回姐姐身边,当个安安静静的小式神。

宋先生眼珠子机械的转动,视线落在右手,手中只有一截断剑,他的眼里浮出绝望,子弹也伤不到那个人,难道天不助蒙国?不助他?

他蹬蹬的倒退两步,望向小女孩的眼神毒恨,秦家陈家与他做同样的事,为什么小女孩只抓着他不放?

蜀都的事没能分散那人的精力,那么京南呢?难道京南那边还没什么动静?依他的安排,就算小女孩身边有术士,只要京南出事,也一样能拖住她和她身边的术士们,过了明天,一切成定局,谁也扭转不了。

“你没去京南?”霍然想起最后一招后手,宋先生凌乱的思绪又平静,她在这里,那么去京南的只能是茅山弟子和伏风子弟,以那两青年的道行压不住京南那东西,京南仍会动荡。

“去了。”笑从心底溢出,曲七月心情欢快:“你在等京南那玩意儿出世呀?27号那晚,京南有样东西从地底冒出来,本座带两小伙伴过去,直接就把那东西给打回原形,没个三五百年它也甭想生根发芽,所以,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不可能!”宋先生一千个不信,京南地底的东西就连他也对付不了,小女孩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它打回原形,根本不可能!

27号,他人还在燕京,若真有那种事,铁不可能不知道,而且,27号是周五,少主也还没去京南,谁给那玩意儿解印?没人解印,那东西出不来。

“你诓我!”宋先生明白过来,冷笑:“你现在还这里磨蹭,明天你会后悔莫及。”那东西跑出来,京南一夜就能变成地狱。

“真话没人信,难道非要我用几万个形容词形容人面树有多高有多大,或者,讲一讲那晚那一架打得有多激烈,又或者,要我说说姜家那位公子解开了多少解印?”

她竟然知道是少主解的封印?宋先生如遭爆击,向后蹬蹬蹬倒退数步,几乎站立不稳,一张脸顿时血色全无。

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金,扶住宋先生。

“不用吃惊,我很早就知道了,”曲七月静静的凝视着脸色惨白的男人,语气寒凉:“我知道的远比你想像中要多,鄂北的人胄是你们放出来的,山里的封印也是你们用地魂人的血解的,再往前追溯,海津市地下埋的青铜箱子也是你们散派的杰作;你们费尽心机,潜藏几百年,不就是想窃夺龙华国运?你真以为你能复活你们那位?”

宋先生的心下沉下沉,他没反驳,他们隐伏几百年,只想复兴蒙族,数百年来的等待,抵不过一个女孩子的出现,她轻轻松松的将他们几百年的辛苦毁于一旦。

“坏人,忘了跟你们说,上次,你的那位叫塔的手下跑去搞暗杀,我们跟着他去你们蒙国溜跶了一圈,顺便到你家太祖的地宫去逛了逛。”

“地宫里的东西真多,可惜,要等你们死绝才能去搬,真叫人不爽。”玉童探出个头,笑嘻嘻的冲人眨眼,塔不可能告诉他们名字,不过,小式神可不是省油的灯,抽了魂魄,用搜魂术,管叫他祖宗八代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宋先生目眦欲裂:“你……你们去过地宫?”

“对头,”金童欢快的点头:“我们去过啊,那个设计君王阵的玩意儿特么的太不是东西,害我们来回用了好几个钟,啊,忘了告诉你,我们姐姐觉得你家老祖宗那样睡了几百年太累,帮你们老祖宗翻了个身,不要太感激我们哦,我们是好人,做了好事不留名,深藏功与名。”

她们……去过地宫?!金整个人都僵了,浑身的血液也凝固。

“你……你们……”宋先生大脑一片空白,捂住胸口,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他们费尽心机,百般窃夺龙华国运加持太祖墓,却没料到,她竟然直接杀到他们的祖宗地宫,动了他们的根本。

对祖宗墓作了手脚,他们做得再多有何用?

宋先生终于明白五月那几天的心慌不安因何而生,她动了他们的祖坟,他们一无所知,他心口剧烈的疼痛,一口血涌上喉,再也站立不稳,软软的向后仰倒。

宋先生向后一仰,带得浑身僵硬的金一起摔了下去,重重的砸在雪地上,宋先生直接晕过去,金机械的爬起来,茫然四顾,却不知该做什么,睁着眼发呆。

“呀,他气晕了。”

“心理素质太差。”

金童玉童和小妖怪拍巴掌,庆祝气晕一只坏蛋。

“小朋友,你们该上工了。”某位气得倒地不起,曲七月遗撼的摇头,她们好心帮他们老祖宗咸鱼翻身,他不感恩戴德,还晕倒,真没礼貌。

“哎,我们就去。”两小童和小妖怪跳起来,拿了姐姐给的符纸,一冲冲到宋先生和金身边,小妖怪一脚把还醒着的一只打晕,两只小式神愉快的抽生魂。

他们是不会心软的,这两只坏蛋活活弄死那么多小孩,现在该轮到他们尝尝被抽生魂的痛苦,这叫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两小童的手速很快,三下两下将金的魂魄生生扯出来,没时间听他的鬼哭狼嚎,直接丢魂幡里,用它祭幡。

搞定一个,冲向宋先生,宋先生道行高,晕迷了灵魂也很不听话,附在壳体里不肯出壳,两只小朋友不管三七二十一,结印,打得他灵魂痛成狗,找到空隙,拽住它,把它强硬的从壳体里拽出来,被那一顿虐,灵魂虚弱,少说也要休养三五个月。

两小式神将灵魂关进镯子里,顺便把金的鬼使们全收走关押,一跳一跳的跑进童尸堆里,将被宋先生打进壳体里的魂魄一个一个的提溜出来,关在符纸里。

小妖怪负责捡尸,把尸体提到一堆,两只小童将魂魄收回来,和小妖怪一起把四周乱七八糟的东西拾起来,一致丢尸体堆上,完成任务,三只小朋友蹦蹦跳跳的跳回姐姐身边,把符交给姐姐保管。

接过符纸装在一只小袋子,曲七月望天,巫灵之手还在阴云里,她没理它,拍拍小马,远远的飞到山顶,轻喝:“以吾之名,雷来。”

令出,一道雷电自九重天降落,以无与伦比的速度穿透云层,轰隆隆的落下。而随着“以吾之名”一句,巫灵之手忽的一跳,从阴云跳出,冲向小天马和小姑娘。

银雷紫电一晃而下,以雷霆万钧之力劈向堆积起来的尸堆,将整个平台与藏尸洞淹没。

嗞-电流入冰,冰遇热而融,发出嗞嗞巨响,那一堆尸体被雷电一击,烧成渣,整个地方“轰隆”一响,山崩地裂。

平台与藏尸洞被雷击崩,一大片地方塌方,那滚滚的冰层,朝着下方轰然泄倒,成片成片的滚向山槽。

夜深人静,一场雪崩抹除了曾经有人作祟的所有痕迹,就算哪日有人登山,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雪,还在滚落,巫灵之手飞到小天马和小姑娘头顶上方,盘旋反复,就是不敢靠近。

小天马跑得很远,不怕雪崩的巨响冲击耳朵,曲七月朝天空召唤:“巫灵左手,过来。”

巫灵之手听到召唤,大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缩小……当它飘到小姑娘面前,变成一只只有人类小孩子手掌大的小手,正是一只左手掌。

星月之光化成的小手,白嫩可爱,掌心有一只眼睛,它也知道自己听他人命令犯了错,讨好的扯着小姑娘的衣袖,轻轻的晃动。

一只手也会卖萌,曲七月那颗童心被激活,伸出手指挠了挠他的手掌心:“嗯,还记得你听令于谁就好,以前你帮他作恶,念你无知,先不罚你,先跟着我,听候差谴,以功抵过。”

得到原谅,巫灵之手跳动一下,嗖的跳进小姑娘的衣袖里藏起来,在衣袖里悄悄的挠小姑娘的手腕儿。

两小童和小妖怪捂眼,呜,又一只小生物来争宠的节奏!

“小金小玉小妖怪,你们什么表情哟。”

“姐姐,人家心塞,啊啊,不是,我是说那位召唤巫灵之手的家伙肯定想说本宝宝心塞。”

“好不容易召出巫灵之手,就这么被姐姐捡走,那只一定哭昏在厕所。”

“说不定又会吐血而亡。”

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他们为那只可怜的家伙默哀,在姐姐面前用巫灵之手作坏事,那只家伙要倒霉啦。

“走啦,收拾另两只小鬼去。”

小天马呶呶嘴,小蹄子一蹬,背着姐姐跑路,等把小鬼们收拾光光,再赏夜景哒。

一时有三刻,子时前刻还没过,星月的光辉,清冷照人,陈寿山和秦孝夏分别坐在自己家族支起的棚子里,夜风大,第一柱香很快燃得只有半寸,各人又点上一柱。

第二柱香燃了不到三寸,幽深的夜色里传来得哒得哒的脆响。

呼-守棂的众人,后背皮张紧。

秦孝夏和陈寿山飘站起来,如一抹风闪出棚子,夜色幽隧,夜鹰的鸣叫时有时无,此刻,四周忽然寂静。

远方,一点白光若隐若现,得哒得哒的声音正是从那个方向飘来。

秦孝夏和陈寿山心头闪过不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个时刻有什么过来,不可能是好事。

老祖宗们出去了,秦、陈两家的青年们安安静静的守在灵柩旁。

得哒得哒的脆响,密集而有节奏,声声踏在人心尖上,哪怕明知有老祖宗在,秦、陈两家青年也受了影响,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

哒哒声响愈来愈近,又在几个晃闪之间,白光跃然于眼底,一匹小马披星带月光,昂首阔步,四蹄飞扬,朝着秦陈两家翩然奔来。

秦孝夏、陈寿山视线锁在马背上的白袍人身上,心头震惊,那马……那马不是术马!

陈寿山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星光色的天马,玉琉璃,那是巫族圣巫的坐骑!那个人……

嘶,陈老祖宗倒吸了口凉气,心中有一根弦嘣的拉断,那个孩子……巫族圣巫转世体!

陈氏术法之所以代代相承,陈氏之后辈之所以每代都有术士天赋,只因为陈氏出自巫族,陈氏先祖是巫族巫女的后人,流着巫族的血。

陈氏先祖有些东西早已失传,陈寿山曾在一片残玉简得到过有关圣巫的记载,那片残玉简有禁忌之术,他窥得一丝半点,却不能外传。

他以为那点密秘永远是密秘,却没想到在今天,在这样的地方,圣巫转世体就这样出现,他……他竟然曾经截杀圣巫转世体,如今,还用巫族传承术法为陈氏谋取前程,种种所为,件件违背巫族族训。

有如被泼了一桶冰水,陈寿山一颗心凉透,他自己也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多看几眼,秦孝夏心头闪过浓浓的不安,是她?!他记得,她鬼节失去法力,这会儿应当不能用术,怎么能驾驱得了那样的马儿?

秦、陈两族青年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小天马兴致勃勃的跺地面,跺出串串马蹄声,只几个起落,停在秦、陈两家挖的墓坑前方,与秦、陈两家的老祖宗对望。

秦、陈两家棚子里挂着手电筒,还燃着火堆,光线将四周照亮,秦二爷看了好一会,终于看清马背上的人,大惊失色,她怎么来了!

“不要脸。”金童玉童呸的朝两半地仙啐一口,竟然想把他们家的老骨头埋昆仑山的龙脉真穴,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

巫族圣巫目光看过来,陈寿山下意识的萌生退意,垂下眼,不敢正视。

“阁下何方道友,不知有何见教?”被无故啐口水,秦孝夏隐隐生出怒气,还是装着不认识的样子。

“你不用装傻,本座与你没真正打过照面,却不等于不知道你是谁,同样,你也知道本座是谁,当初你将秦家长孙秦宏德送到本座家门口,本座没有直接弄瞎你的眼睛,是因为本座懒得动,不等于本座不知道你的存在。”

曲七月抱着小鼎,双目微眯,眼神冰凉:“陈氏陈寿山,秦氏秦孝夏,你们以为无人认识你们?丈着半……”

小姑娘话未落,秦孝夏和陈寿山身形晃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小姑娘,两人四眼,炽亮如炬,一股杀气化作风刃,刺杀小姑娘。

秦孝夏、陈寿山杀心大起,今日不除她,就是他们败,他们不愿功亏一篑,唯有除掉她,不管她是谁,除掉她,抹去她的痕迹,到时谁能奈何他们?

千手万手,山岳齐奔,万水奔腾,只一瞬间,武力与法术同时爆发,金光乱闪,阴影重重,再也看不见人或物。

秦、陈两家青年,个个目瞪口呆。

“我呸!”两小童气得脸发青,两只老不死的竟然不识好歹,死到临头还想行凶?

武力与术法袭来,巫灵之手跳到空中,银光一闪,化作一团星光,将神巫和小天马几个护在掌心里,将那些明招暗术通通挡住。

秦孝夏和陈寿山的术法之力,以排山倒海之势撞上巫灵之手,撞得金光银光乱闪,一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以吾之名,破!”乱光耀眼,曲七月摸着小鼎,一指指出,冷冰冰的发出一声喻令。

一抹金光飞出巫灵之手的银光里,在空中洒开,刹时,那些闪动的银光,蹿走的金光,山河之力,山岳之术,轰的溃散,瞬间就散得无痕无迹。

秦孝夏和陈寿山距小天马不足二米,两人的手保持着捏诀的手势,眼里尽是不敢致信,他们的术法,就这样破了?

一抹惊骇闪过心头,两半地仙身形化为虚无,瞬间从天地间消失。

想逃?曲七月重瞳一闪,大喝:“以吾之名,禁!”

随着一声令下,几百米远的地方,一人从十几米高的天空跌落,与他相反的方向,另一人生生的钉立在地。

砰,秦孝夏如断线的风筝,重重的摔在乱石里。

陈、秦青年如遭了雷打的木桩子,一动不能动。

巫灵之手又化为一小手,忽的一闪,飘到几百米远的地方,提起乱草堆里的秦孝夏,忽的飘回神巫身边,将秦扔下,又闪到陈寿山背后,揪住他的衣领,像拧小鸡崽似的把人提溜回来,丢在主人面前。

秦孝夏落地后自己爬起来,脸色发白,术法竟然用不了;陈寿山被那一摔,碰到些砂石,硌得面目全非,他忍痛站起来,抹了一把脸,抹得满脸的血。

“你……”两位半地仙看着小马和马背上的人,心如死灰。

“蠢货!”金童爆骂:“你们两个蠢猪!巫术始于昆,昆仑本是巫族之祖地,我们姐姐贵为巫族传人,你们在巫族的祖地对我们姐姐用术法,你以为你们的术法还能用?”

“呵呵,”玉童冷笑着接过话头:“你们以下犯上,还想跑去哪?回昆仑峰避祸?忘了告诉你们,昆仑境万法皆听令于巫,姐姐想禁你们术法就禁你们术法,哪怕你们跑回昆仑峰,也一样逃不了。”

陈寿山浑身抖,几欲栽倒,他忘记了,巫族圣巫主掌天下术法,在圣巫面前用术法,形如小儿在大人面前玩游戏。

秦孝夏心头寒凉,万念俱灰。

“现在后悔,晚了。”两小童鄙夷的冷睨两位人心不足的老东西:“你们以为就你们知道这里是真龙穴位,别人不知道?古往今来知道的人多了去,无人敢葬,也无人能葬昆仑龙脉真穴,你们仗着自己是半地仙,竟然将主意打到昆仑龙脉来,呵,谁给你们的胆子?”

“圣巫……”陈寿山卟嗵一声栽坐下去,浑身颤抖:“弟子……知错,救饶恕陈氏家族……”

“知错?”曲七月摇摇头:“陈氏身为巫族嫡支,昔年不思助同嫡共繁荣,反而与外人勾结,暗中打压嫡系一脉,以至令巫族嫡系四分五裂;分裂巫族,其一罪;

二月份,本座拜山,陈氏陈泰山在昆仑峰外用五鬼搬山,意欲谋杀巫族掌门,昆仑鹤童子传令驱逐陈泰山,罚他永世不得再入昆仑境界,你们并没引以为戒,七月半,又于地府境内截杀本座,那次还有你寿山的份,谋杀巫族掌门,其二罪;

身为巫族弟子,不思以术铲奸除恶,反而为私欲以术谋害国之大气运者,害国殃民,又意图用腌脏尸骨污染昆仑龙脉,其三罪;你们,窃取国运,其四罪,仅此四桩,桩桩罪不可赦。你还说你知错?”

“我……”陈寿山张嘴想为陈氏辩护,却听得冰冷的一句:“本座不想再听秦氏、陈氏子弟说半个字,禁言!”

陈寿山张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心底生出绝望。秦孝夏僵硬着的站着,他不愿服软,现在,就算想服软认错也无法开口。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半地仙犯规,同样要受惩罚,仙鹤童子,笔墨侍候—”悠悠的一声绵长的呼唤,冲破云宵,语惊四野。

秦孝夏、陈寿山受惊,灵魂颤抖。

遥远的地方,传来清越的仙鹤回应,一个唿哨声中,四点白光自天而降,瞬间现出四只仙鹤身形,口衔玉盘,足踩祥云。

仙鹤飞近,落地,白光一亮,化为两男两女四只穿白衣的小童,两童托一只方盘,装金色卷轴,两童托一圆盘,置青笔,装墨汁的砚台。

赤足小童向小姑娘行礼:“大人,鹤童奉谕侍墨。”

“呀,又是你们啊。”金童玉童抚掌大笑,这四只就是姐姐登山那次送玉冠、朱砂给九宸美少年的鹤童子。

四只鹤童子咧开嘴笑,山上的神使大人怕因上次好心办坏事惹恼大人,所以不敢来,让他们侍候神巫大人。

“嗯。”曲七月两眼亮晶晶的,好想摸鹤童子的小脸,好可爱!不知道仙鹤童子的小脸蛋跟小式神们的小脸摸起来有什么不一样?

两鹤小童拿一卷金色卷轴,打开,向两边走去,金色卷轴展开,背面法光闪闪,正面淡金色,那是天然的法旨。

昆仑有无数传说,传说,昆仑峰顶有凝纸石,每隔千年石面生出一张金纸,蕴含天地规则,法力无边,天帝所用圣旨正是产自昆仑石;

传闻,昆仑峰顶有滴墨石,每隔千年凝聚一碗墨,墨汁万年不涸,芬香扑鼻;

传闻,昆仑峰有玉竹,万年长一节,伐而为笔,千载不坏,得之,名动天下,传闻,文曲星所掌文笔即为昆仑峰玉竹所制;

传闻,昆仑峰有石,琢而为砚,有金刚不坏之体,一砚有砸毁一座城之威力‘

传闻……太多太多的传闻,在岁月里沉淀,淡化,最后成为神话。

此一刻,鹤童化人,捧旨侍墨,又现神话传说。

秦陈两族人员僵化为石。

侍墨小童举起托盘,给大人写法旨。

曲七月捏诀,取过青杆玉笔,蘸墨,挥毫,声震天地:“以吾之名,昭令剥夺秦氏秦孝夏,陈氏陈寿山术士慧根仙缘,逐出昆仑峰;秦氏、陈氏两族立根不正,盗窃国运,为祸一方,夺秦氏、陈氏两姓九族以内子孙慧根,夺富贵气运,罚两族家业凋零,官运尽,子孙受巅沛流离之苦;

以吾之名为咒,咒秦氏陈氏两姓百年内灭族,死者魂魄消散,永不得轮回;咒两族上溯三十六代先祖灵魂明日子时末刻魂飞魄消;

咒秦、陈两姓百岁以下五十以者百日之内暴亡,特赐秦氏秦孝夏陈氏陈寿山十年内拥不死之身,见证两族子孙暴亡以示惩罚!此为律令,神佛不赦!”

毫无起伏的冷冷冰语里,金色纸卷上多出一个个古怪的符字,每个字成,闪出一丝金光,最后一字落,金色卷轴爆发出一片华光,在空中分化,每个字独立成体,一个一个的落地,钻进泥土,法力散向大地,天空。

秦孝夏陈寿山骇得几欲魂魄飞散,两人眼中流出血泪,伏地磕头,只求能收回律令,身死不足惜,两族灭族,那才是比死更痛苦的惩罚。

曲七月搁笔,对伏地不起的两人视而不见:“鹤童子,掩了坑,将秦孝夏和陈寿山连同他们两家的子孙丢回他们家族。”

“是!”四只鹤童子应一声,化为仙鹤,一只飞至两墓坑旁,双翅一扇,被挖出的泥土哗哗啦啦的飞回墓坑里,不过眨眼间两个深坑被填平。

另一只张口,吐出一颗小石头,石头落地,被动过的地方复归原形,秦、陈两半地仙所作记号粉碎成末。

昆仑境内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一山一水,皆有记录在案,将还原石丢下,无论动得多么的残缺不全,眨眼就能归原位。

秦、陈两家不知深浅,以为找到龙脉就万事大吉,却不知,他们之所以能挖得动真龙穴位的泥土,只因昆仑峰上的仙童因为没有收到圣巫大人的命令,先由着他们乱挖,如若圣巫大人还没转世出生,或者还没拜山,谁想动昆仑龙脉,一道雷赏下去,保管让人连渣都找不着半粒。

整好山土,鹤童子将法旨和笔墨砚交给大人的小式神,长啸一声,飞身而起,两只衔了玉盘,足踏祥云,回归昆仑峰,另两只仙鹤摇身一变,变为几十只仙鹤,一只鹤抓一个人,腾空飞起。

陈寿山和秦孝夏终于晕了过去。

一拨鹤带走了人,余下十来只鹤将棚子帐蓬悉数衔走,丢往山外,想必哪天有人在哪能见到能捡个便宜,还有一只松了螺马的缰绳,马螺驱走,偌宽的山坡上,只余下两具黑棺材。

夜风吹来,冷意冰人,曲七月感觉到凉意,发出喻令:“以吾之令,五雷轰顶。”

轰隆隆-天空惊雷滚滚而至,第一道黑雷,第二道银雷,第三银色掺血色,第四道金雷,第五道紫金雷。

五道惊雷当头劈下,第一道雷至,噼啪一声,棺材碎裂无数块,棺材中金银珠宝尽数成粉,骨灰盒完好无缺。

两只灵魂蜷抱成团,倒在地上,连嚎都不敢嚎半声。

第二道雷临,棺材碎片碎成细木屑,骨灰盒一分为二;第三道雷来,骨灰盒碎成渣渣;第四道雷,骨灰盒成粉,两团灵魂被分成数份。

第五道,闷雷隆隆,两只灵魂在紫金色的雷火里灰飞烟灭。

雷止,风静。

“就这样?”小妖怪瞪着一双小绿豆眼,表情傻傻呆呆的,姐姐动动嘴皮子就搞定了,他们……他们好像全成了装饰品。

“就这样。”两小童殷殷点头,在昆仑境内,姐姐动动嘴,连手指头都不用动就能搞定魑魅魍魉。

小天马呲呲牙,小尾巴一甩,跑路,收拾完了小鬼们,该回去啦。

陈家,陈泰山带一众法师在内院搭建的露天法坛里做法,八十一根腊烛火苗时亮时暗,法器的光芒与烛光相辉映。

在众人一心一意做法之时,天空传来一声清越的鸟鸣声,那叫声是那般的震撼人心,硬生生将法事打断。

陈泰山抬头,头顶风声呼呼,一片阴影当头罩来,他来不及思考是退还是不退,呼的一声,一团重物砸向他。

砰-,陈泰山避无可避,也无时间避,那一团重物重重的砸在他胸口上,将他砸得向后退了两步,重重的摔倒,那重物也压在他身上。

他那一坐倒,打翻了两根腊烛,碰倒一只香炉,香灰飞舞,烟尘呛人。

做法事的人还不及检查发生何事,呼呼呼,头顶团团重物接二连三的砸来,有的砸到了人,有的砸在法器上,有的砸在腊烛上。

“啊哟!”

“痛痛!”

“什么东西?”

砰砰梆梆,叮叮当当,刹时,整个法坛乱了套。

又被重物砸了一下,再次摔倒的陈泰山,后脑磕地,碰得眼冒金花,他撑着爬起来,正想一把揭开压在身上的重物,却在看清的那刻,发出震天大吼:“老祖宗老祖宗!老祖宗!”

嗷嗷乱叫的人齐齐一惊,各各慌乱的打量忽然飞来的重物,霍然发现竟然全部是奉令跟老祖宗去山上的人,陈家人顿时惊惧得大叫起来,呼天抢地,手忙脚乱的看那些人怎么了。

老祖宗莫明其妙的回到家族,法事也没了进行的必要,陈泰山抱起晕迷中的老祖宗,朝着老祖宗住的内院跑,边跑边喊人,陈家青年人也将凭空出现的家族人员抱的抱,抬的抬,搬离法坛。

陈家人闻讯而动,一时鸡犬不宁。

陈家人将晕倒的青年也抱往老祖宗住的院子,青年们放在上屋地板上,大家忙着施救,陈泰山和几个围着老祖宗,当帮老祖宗擦去脸上血迹,发现老祖宗短短几天不见,竟像老了几十岁,满脸皱纹,额头发青,牙关紧咬。

众人忙撬开老祖宗牙关,灌了一口温开水,再掐人中掐手心,掐了一阵,陈寿山身躯一震,睁开眼,双眼浑浊无神。

“老祖宗,老祖宗-”陈泰山喉咙发硬,眼睛发红。

看到自己的子孙,陈寿山知道自己被丢回陈家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悲从心来,禁不住老泪纵横。

“老祖宗,老祖宗-”他一流泪,吓坏了众人,一个个声音打颤,心惊肉跳。

陈寿山嘴巴张了又张,陈泰山呆了呆,忙大叫:“拿纸笔来。”

立即有人跑出去找纸笔,被丢回陈家的青年们也相继被掐醒,醒来之后,眼神茫然,问他话,个个面无表情,叫他们名字,全无反应。

“傻……傻了?”有人一屁股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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