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原来宣德门左右两侧有两个特殊的官署:一是登闻检院,隶属于谏议大夫;一是登闻鼓院,隶属于司谏、正言;由宦官掌管,门外均悬有大鼓,均允许百姓击打。凡有议论朝政得失,涉及军情机密,公私利害,呈献奇方异术,或者请求恩赏、陈诉冤情等,无法通过常规渠道向皇帝呈进的,可以先上登闻鼓院敲鼓呈进,如果登闻鼓院不受理,再上登闻检院投陈。

这两个官署规模很小,地位也不高,却给民间有冤难诉者提供了一条有用的渠道。北宋立国之初,东京市井间有一位名叫牟晖的市民走失了一头猪,因猪是自己走失,并非失窃,开封府不予受理。投诉无门,气急败坏的牟晖跑到登闻鼓院敲响了大鼓。丢猪一事立即被紧急上报到御案前。赵匡胤不怒反喜,特意给宰相赵普下手诏道:“今日有人声登闻来问朕,觅亡猪,朕又何尝见他的猪耶!然与卿共喜者,知天下无冤民。”诏令赐给牟晖一千钱,以补偿他的损失。

登闻鼓一响,向敏中便记了起来,道:“那大汉是王全斌的家仆,我们在樊楼见过他。”心中隐约有不祥之感,忙追上前去,道:“你还记得我么?你家主人自杀当晚,我也在西楼。”

汉子名叫王五,道:“啊,小人记得你,你是向郎,就是你证明我家相公是自杀。”向敏中道:“不错,正是我。”

王五恨恨道:“可惜你弄错了,我家相公不是自杀,是中毒死的。小人来敲登闻鼓,就是要告御状,告你,告你们当晚在西楼的所有人包庇凶手。”

向敏中大吃一惊,道:“什么?王相公有中毒症状么?”王五道:“你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么?”

原来王全斌尸首被家人领回去后收敛装棺,因明日是做七<a id="fn5" href="#ft5"><sup>[5]</sup></a>的最后一日,王妻苗氏按照家乡习俗要在丈夫口中放入一枚银元宝,哪知道竟发现元宝入口后立即变暗发黑,仔细检查丈夫全身,都呈现出异样的青色。苗夫人是宋初名将苗训<a id="fn6" href="#ft6"><sup>[6]</sup></a>之女,颇有见识,认定丈夫是中毒而死,只是娘家、夫家人丁凋零,无所依靠,开封府又以丈夫上吊自杀结案,便命家仆王五来击登闻鼓告状。

鼓院当值的宦官听到鼓声,慌忙赶出来,请王五进去登记案情、住址,好上奏皇帝。凑巧赵匡胤便服出宫赶去晋王府,听见鼓声便先下马过来查看。宦官见皇帝亲临,忙跪下迎驾。王五听说眼前的布衣老者就是官家,连连磕头,哭着大叫冤枉。

赵匡胤一时难以明白究竟,举手叫过向敏中,道:“你不是还有朕的花押么?朕命你调查此案。”向敏中道:“遵旨。不过可否请官家将张咏放出来,他当日也在西楼,又是个有力的帮手。”

赵匡胤道:“张咏若是知情者,你们两个也知道,是不是?”向敏中道:“是。官家法眼如炬,凡事难以瞒过。”

赵匡胤沉吟道:“朕现在要赶去晋王府,高琼的事回头再说。等朕得闲,会派人叫你们进宫,你们得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向敏中道:“遵旨。”

赵匡胤回头命道:“派个人去武德司放张咏出来。再告诉皇弟不可对高琼用刑,就说是朕特别交代的话。”哼了一声,拂袖上马而去。

向敏中心道:“官家已经大概猜到究竟了。”见王五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上前扶起他道:“官家已经走远。等我同伴出来,我们这就去你家验尸,如何?”

王五根本不相信他,却因为他是官家亲自指派,有钦差的身份,不敢拒绝,怕担上抗旨的罪名,只得勉强应道:“是。”

武德司就在宣德门内,只等了一盏茶功夫,便见一名小黄门领着张咏出来。向敏中见他不停地抚摸手腕,忙迎上去道:“赵相公对张兄用刑了么?”张咏道:“也算不得什么刑罚,他下令将我和高琼四马攒蹄地吊在屋梁下,声称不招供就绝不放我们下来。官家如何又改变主意放我出来?”向敏中道:“只因为王全斌的案子又起了变故。”

张咏一听完经过就道:“这件案子查起来可就难了,王全斌应该是饮食中毒,可时过境迁,我们上哪里去寻当日王全斌用过的酒具食器?即使能寻到,也早已经用清水洗干净了。”

向敏中道:“确实不容易。不过还是得先去验尸。我想叫上宋科,他虽然可能与鬼樊楼有所牵连,但确实是东京最有经验的老仵作,熟知毒药毒性,不知道张兄以为如何?”张咏道:“甚好。”

潘阆便自告奋勇道:“今日还是寒食假期,宋科一定还在家里,我到过他家,我去叫他来。”向敏中道:“有劳。我们先去王相公家。”几人就此作别。

向敏中和张咏跟着王五径直南来。王全斌的宅子是赐第,就在外城御街西首。御街两边多是重要官署,能在京师拥有一座正对御街的宅邸,可是不简单,只有为国家立下大功的大臣才能有此荣耀。王全斌虽因滥杀蜀中降将遭贬斥,赐第却还在,说明皇帝不忘旧情,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只是想不到这次奉诏回京,竟然是一条不归之路。

来到王宅,王五进去禀报。苗夫人并不出来相见,只说有孝在身,又是女流之辈,不便见外客,凡事自有王五照应,请钦差务必查出真凶。向敏中、张咏遂进来灵堂,到灵柩边一望,果见王全斌脸色发青,嘴唇发乌,有中毒症状。

等了大半个时辰,潘阆与宋科乘着雇来的车马到来。宋科面色严肃,也不多问,让王五准备了一盆皂角水,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取出一根银针,将针用皂角水洗过后,再伸入王全斌口中,银针顿时变了颜色。

宋科道:“银针探口,变青黑色。”又将银针用皂角水反复擦洗,道:“银针青黑色不褪,王相公系中毒而死。”

潘阆道:“可当日王全斌颈中有两道勒痕,交汇在耳后,已是确认无疑的上吊自杀,又怎么会莫名中毒?”张咏道:“莫非是中毒在先?”

宋科又仔细检查全身,一面验尸一面按照惯例喝报道:“王相公面色微青;上下唇吻青色;上下牙根青色;口开,舌在内,青色;十指甲青色,十趾尖甲青色;肚腹心口无青色……”稍觉奇怪,微一凝思,便明白究竟,告知道:“适才小人说王相公系中毒而死的说法并不准确。王相公所中之毒并不厉害,凡人中毒,先入四肢,毒气攻心始能毙命,他还没有毒气攻心时便已经上吊自杀,所以心口一块并无青色。”

向敏中道:“这么说,即使当晚王全斌不在樊楼上吊自杀,他也一样会中毒而死?”宋科点点头,道:“不过这种毒药既不是常见的毒药,毒性又不深,小的一时难以认出。”向敏中便道了谢,宋科收拾工具自去了。

王五哭道:“什么上吊自杀,难道不是有人下毒后令我家相公无法反抗,再将他颈中套上绳索,造成自杀假象么?这样的话,仵作验出来也是自杀。”向敏中道:“你说的这种情况固然可能,可是当日千牛卫上将军孟玄珏亲眼看到你家相公上吊自杀。”

王五道:“孟将军的话怎能相信?向郎与孟氏兄弟交好,当知道他们原来在蜀中的美貌侍妾均被我家相公所夺,分给了部下将士。他们恨我家相公入骨呢。”

张咏闻言大是惊奇,问道:“当真有此事?”向敏中难以否认,默默点了点头。

潘阆道:“如此说来,孟氏兄弟当是最大嫌疑人了。”王五道:“不错,潘郎总算说了句公道话。”

向敏中道:“王五,我知道你一心要为主人报仇,因为我跟孟氏兄弟的关系,你也不信任我。可我奉旨查案,不敢徇私,我可以向你保证,若真是孟氏兄弟下的毒手,我一定会亲手逮捕他们。”王五这才道:“向郎只要不庇护孟氏兄弟就好。”

向敏中道:“那么你现在仔细听我说——当晚我和孟氏兄弟是临时起意去樊楼饮酒,我们进的是四号阁子,王全斌相公比我们晚到,所以才进了六号阁子。若不是后来王相公在阁子大声说话,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就在隔壁。试问这种情况下,孟氏兄弟又临时到哪里去寻到毒药毒害王相公?况且整个过程中,只有小孟孟玄珏出去了一趟,以他的刚烈性格,动刀杀人还有可能,往饮食中下毒这样的事是万万做不来的。”

王五道:“我家相公回京后夜夜拥着那美貌行首蔡奴到樊楼饮酒不归,孟氏兄弟一定早听说过,所以暗中备好毒药。为了要报仇,动刀子也好,下毒也好,有什么做不来的?”向敏中道:“那好,就算孟玄珏出去四号阁子时是要去对隔壁王相公下毒,既然选择下毒,一定是怕被旁人发现,可王相公当时人一直在六号阁子里面,看见孟玄珏进来会无所反应、任他下毒么?”

王五道:“或许我家相公当时已经喝醉了,伏在桌上,无所觉察。”向敏中道:“不,你家相公根本没有喝醉。当晚他因为八号阁子说书一事大闹了一场,哪知道皇二子赵德芳相公人也在场。他在皇子面前舞刀弄枪,势同谋反,犯下大罪,后来赵相公派右屯卫上将军折御卿严厉斥责他,命他向说书女庞丽华道歉。你家相公经此一事,哪里还有心情饮酒?”

王五惊道:“向郎是说当晚跟折将军同在三号阁子的是皇二子?”向敏中道:“不错,你不甘心的其实是你家主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自杀,现在该明白原因了。多年苦苦期待重新回到朝廷,却在樊楼化作了泡影,你叫他如何不灰心?”

王五道:“可是这些话向郎当晚为何不说明白?”向敏中道:“皇二子不肯露面,是不愿意旁人知道当晚他在樊楼,开封府的人心照不宣,所以才匆匆结案。若当真揭破一切,对王家可没有丝毫好处,你主人全家都要受到连累,或刺配,或流放,还能住在这豪华赐第中么?”王五这才大起惊惧之心。

向敏中道:“这些话我只是跟你讲明白,回头你转达给你家夫人听,不过切记不可外泄。”王五道:“是。”

向敏中道:“我再举证给你听。既然王全斌相公心事重重,并没有喝醉,孟玄珏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溜进去下毒。潘阆,你当时亲眼见过孟玄珏站在王相公的六号阁子前,可有见到他进去过?”潘阆摇了摇头,道:“没有,孟将军只是揭起门帘,站在那里。”

向敏中道:“如此可见孟玄珏的话并不假,他到达六号阁子时,变故已经发生,王相公正在上吊自杀。不过既然王相公是中毒在先,那么一定有个下毒的凶手。”

潘阆道:“下毒的凶手会不会就是那后来有意移动王全斌尸首的人?”张咏道:“你是指折御卿么?他移动尸首是想故意造成他杀假象,嫁祸跟他有仇的党项人李继迁。可要说他下毒害王全斌,绝无可能。”向敏中也道:“出面代表皇二子斥责王全斌相公的正是折御卿,他能逼得王相公自杀,又怎会下毒害他?咱们先忽略移动尸首一事,将下毒的凶手先找出来。”

张咏道:“可如今既不知道王全斌中的是什么毒,又无可取证,如何查起?”向敏中道:“既是中毒在先,与王相公同在一间阁子的蔡奴自然嫌疑最大。”

潘阆道:“是了,为何王全斌中了毒,蔡奴却没事?而且她后来四处往各个阁子敬酒,似是有意造成不在场的假象,很是可疑。”

张咏因为当日与蔡奴颇谈得来,极喜爱她的善解人意,少不得要为她说几句话,道:“可蔡奴为何要害自己的恩客?”王五插口道:“说不定她是蜀女,有亲人为我家相公所杀。”

张咏道:“你也知道你家相公杀人如麻!他在蜀中杀死几万无辜军民,看起来只要是蜀人,都跟他有杀亲之仇了。”王五无话可答,只能低下头去。

张咏道:“就算蔡奴是蜀女,可你适才也说了,王全斌夜夜拥着她到樊楼饮酒,王全斌中毒,她立即就会成为最大嫌疑人,她会那么笨么?”潘阆道:“可是当晚的情况不一样,孟氏兄弟也来了樊楼饮酒,蔡奴也许正想把握这个机会,将下毒的事转嫁到孟氏兄弟头上。”

向敏中道:“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张兄,不如你和潘阆去鸡儿巷找蔡奴,盘问她身世来历。我再去趟樊楼。”张咏应了,与潘阆一道来找蔡奴。

鸡儿巷位于里城马行街鹩儿市中,又分东鸡儿巷和西鸡儿巷,是妓馆集中地,人烟浩闹。东西巷口有座单将军庙,是隋末枭雄人物单雄信的墓地。

张、潘二人一路打听,寻来西鸡儿巷一处小院,杨柳依依,槐荫满地,颇有闹中取静、回绝尘嚣之意。有女使应门,娇声告道:“娘子身体不适,不见恩客。”潘阆道:“你须去告诉娘子,我们两个是当晚樊楼的故人。”

女使大概明白“当晚樊楼”的意思,也不再通报,立即引二人进来,绕过曲槛,穿过院落,来到一处厅子,叫道:“娘子,有故人到访。”

珠帘掀处,一身贴身小衣的蔡奴出现了,笑道:“原来是张郎和潘郎。”随即侧身站在一边,拢起珠帘,待客进屋。又命女使奉上茶水,才问道:“二位郎君如此肃穆,有什么事要奴家效劳么?”

张咏径直问道:“娘子是哪里人氏?”蔡奴道:“奴家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氏。张郎如何问起这个?”张咏道:“嗯,眼下王全斌的案子又起了变故,他上吊自杀前便中了毒。”

蔡奴道:“啊,你们怀疑是奴家下毒?王相公是恩客,是奴家的衣食父母,奴家如何要害他?”嘤嘤哭泣了起来。张咏忙安慰道:“娘子不必惊慌,我们正在调查这件案子。不独娘子,当晚到过西楼的人都要问话。”

蔡奴哭道:“王相公中毒,奴家却活得好好的,所有人都会怀疑是奴家下的毒。可奴家真的没有……没有……”

潘阆道:“你当真是奉王全斌之命往各阁子敬酒赔罪么?”蔡奴道:“是。奴家怎敢擅作主张?”

张咏道:“娘子先别哭,你从离开六号阁子,到发现王全斌的尸首,这一段时间再也没有回去过,对么?”蔡奴道:“没有。张郎、开封府的姚推官,还有三号阁子的官人都能为奴家作证的。”

张咏道:“也许凶手是在蔡奴离开六号阁子后下的毒。”潘阆道:“可王全斌并没有醉,他会不加觉察么?”

历史军事推荐阅读 More+
蛮兽骑兵

蛮兽骑兵

茶似酒
高考前夕,满怀憧憬改变命运的伍峰, 被人一棍子敲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有蛮兽,也有红颜,有兄弟,还有战争。 小小边关士卒,怎样破敌国,平内乱,领骑军,战四方。
历史 完结 290万字
星空穿梭者

星空穿梭者

节操就是我零食
某个性格别扭,自称是神的小萝莉从天而降从此陈潇开始了痛并快乐着的旅程星空穿梭者宇宙最受尊敬的职业游走于各大势力“亲,这叫做机枪!”陈潇对某魔法文明说道“亲,这可不是魔术哦!”陈潇拿着魔法卷轴在某科技文明说道某小萝莉:“快点!叫姐姐!”
历史 连载 47万字
魅谈

魅谈

葬边狼
夜间怪谈 喜欢恐怖悬疑故事的朋友,可以看看。
历史 连载 1万字
超能战警

超能战警

月夜桑
一场阴谋,让华夏新一代的警界之星沦为人见人嘲笑的废人! 一张意外,却又让废人变身为上帝制造的最大bug。 从此,辰星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世间万物唯他是从,保国家、扬正义。笑看天下苍生,践踏恶寇尊严。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正义可言,那就让我来制定这个游戏规则吧!——辰星
历史 连载 77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