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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贵为皇帝,也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烦恼,宋太祖也不例外。有种种迹象可以推测说,宋太祖虽然一直想遵从母亲杜太后遗命,但他内心深处一定有过动摇。他想将皇位传给亲子徳昭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自古以来,皇位嫡长子继承制是“百王不易之制”。
皇位嫡长子继承制源于西周时期周公的创制,是周公“制礼作乐”的重要内容。它是要在君主多妻制的情况下,根据母亲身份的贵贱尊卑将王子区分出嫡子和庶子,以确立王位继承人的资格,并依照先嫡后庶、先长后幼的顺序,把王位继承人的资格限制、压缩在一个人的范围之内,来保证国家最高权力在一家一姓内部和平过渡。嫡长子继承制的产生,在当时有深刻的历史背景,直接的原因是基于商代的教训。
商代的王位继承制度以“兄终弟及”为主,但传弟既尽之后,下面的嗣立者应该是兄之子,还是弟之子。理论上应该传位于兄之子,但却往往不是如此,弟都希望能传给自己的儿子。由此“兄终弟及”的制度在执行中具有很大的含糊性和不确定性。商朝自中丁以后,“弟子或争相代立,比九世乱”,就与“兄终弟及”制度而造成紊乱有很大关系。相反,“自康丁以下,四世传子,王室比较安定”。以周公为代表的西周统治者看到了两种继承法的不同治乱后果,为了矫正商朝“兄终弟及”继承制度混乱的弊端,正式创立了嫡长制的继承制度。秦汉以后,除了秦朝因短命而亡没有来得及立太子、清朝自雍正后采取秘密建储制度外,大多数王朝都将嫡长制奉为“万世上法”。
宋太祖虽然是武将出身,但他性好读书,身边又有一班谋士,不会不知道这些前朝典故。可以肯定地说,“万世上法”嫡长制才是令宋太祖真正动摇的根本原因。赵普与宋太祖结识于患难之间,情如兄弟,相知极深,不会不知道宋太祖的矛盾心思,一定给宋太祖出了不少主意——要彻底除去烦恼,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皇位传给皇子赵德昭,而不是皇弟赵光义。赵普明白这一点,宋太祖也明白这一点。
然而,此时赵光义羽翼已成,难以撼动,加上宋太祖兄弟情深,不忍心对亲弟下手,终于还是没有采纳赵普的建议。正如王夫之在《宋论》中所言:“宋祖受太后之命,知其弟不容其子,而赵普密谮之言,且不忍著闻,而亟灭其迹。”
当时,赵光义亲信遍布朝野,赵普之行事多半为赵光义知晓。宋太祖最终还是决定要遵从母亲的遗愿,为了避免更大的纷争,不得已罢免了赵普的相位。否则,以宋太祖之重情重义,不会仅仅因为赵普谋私就将其逐出京城。
宋太祖之恋旧孝友,还有一件事可以说明。宋太祖先后有三位皇后,发妻贺氏生皇子赵德昭,在宋太祖即位前便已经病逝,皇后的名号是后来追封的。之后,宋太祖娶后周彰德军节度使王饶的第三女王氏,即位后立为皇后。王皇后前后生下了三个子女,但都一一夭折。王皇后短命,于乾德元年(963年)病死,年仅二十二岁。但宋太祖对待王皇后的亲属恩宠始终不减。王皇后的弟弟王统勋长相俊美,风度翩翩,却性情凶悍,爱吃清炖的女人肉。因为是王皇后的亲弟弟,官运亨通,历任内殿供奉官都知溪州刺史、恩州团练使、都指挥使,防御使、权侍卫军司事等职,所任多为不法,并公然抢掠女子,所到之处,无不一片纷扰,吏民争相告状。宋太祖只解除了王统勋的兵权,杀其上百侍从,对小舅子的恶行却不闻不问,这自然是看在死去的王皇后份上。王统勋失去权势,心中郁闷,便终日以宰割奴婢、煮食女人肉为乐。洛阳长寿寺的寺僧广惠也爱吃女人肉,两人臭味相投,前后被他们煮食的女人数不胜数。后来还是赵光义即位后,才派人将王统勋、广惠杀死以平民愤。
前面提过,赵普于宋太祖父亲有恩,杜太后更是器重赵普,亲切地称呼他为“赵书记”(赵普曾经当过掌书记),并要儿子赵匡胤政事多问赵书记的意见。甚至杜太后临终时,也是将赵普叫到床边,由此可见赵普跟赵家人的亲密程度。宋太祖对死去的王皇后的弟弟王统勋都能如此容忍,怎么会容不下患难之交赵普呢?所以,一定是赵光义与赵普水火不容,而令赵光义一直耿耿于怀的事,只能是嗣立大事了。
据说当时宋太祖皇后宋氏无子(皇子赵德昭母为贺皇后,赵德芳生母不详,均已早死),因偏爱宋太祖第二子赵德芳,欲立赵德芳为太子,宋太祖没有同意。然而,宋太祖虽然没有同意,并不代表他没有考虑这个想法。
重新回到赵普上书自诉的话题。此时赵普已经被贬出京师,却为何突然要上书为自己申辩,还特意强调杜太后临终遗命时他也在场?以赵普之权变,他走这一招棋一定是有目的的,并非自诉那么简单。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赵普也看出以宋太祖之宽厚,一定不忍心废除杜太后遗命,赵光义继承皇帝位是势在必行,他上此书,无非是想将来在赵光义面前邀拥立之功,作为东山再起的凭据。
赵普上书后不久,赵光义就被封为晋王。而对于长子赵德昭,宋太祖只给了“贵州团练使同平章事”的职务,名义是相位,却没有宰相的权力。按照皇室惯例,皇子成年,都要封王,然而终宋太祖一世,赵德昭和赵德芳兄弟不但与皇太子名分无缘,甚至均未封王,这是宋太祖亲厚弟弟赵光义的另一个有力证据。《续资治通鉴》中还记载了宋太祖如何对待赵普的上书,“手封其书,藏之金匮”。这里的金匮,就是指“金匮誓书”的那个金匮。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尽管宋太祖出于种种考虑,有过动摇,想将皇位改传给自己的儿子,但最后他还是决定要遵从母亲的遗命,要将皇位传给弟弟赵光义。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明确宣布赵光义是皇位继承人。这,自然让赵光义感到了难以名状的压力。由此也可以推断出,金匮誓言之故事确实值得怀疑。不然,赵光义该高枕无忧才对。
有一件事更加深了赵光义的忧虑。当时有个青州人到开封来料理产业,随身带着一名十几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天真烂漫,秀美出众。赵光义偶然看到她后,十分喜欢,派人去向青州人买小姑娘,青州人不愿意。赵光义手下有个叫安习的,自告奋勇愿办成此事。赵光义便给了安习两锭银子,命他速去办理。安习为人贪婪,先用刀将银子截取了一二两留下,然后用手段强行买到了小姑娘,偷偷送入了开封府。后来宋太祖知道了此事,下令追捕安习。赵光义只好将安习藏在自己府中,直到他后来做了皇帝,安习才敢抛头露面。
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由此却可以看出,宋太祖对赵光义的兄弟之情已经由热烈逐渐转为冷静。赵光义机巧通变,远在其兄之上,他不能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因而,一系列针对皇位的阴谋便开始暗中进行。
2.斧声烛影
北宋设有四京,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今洛阳),北京大名府(今属河北),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但只有东京作为国都。
宋太祖出生在洛阳的夹马营,一直很留恋洛阳,加上开封作为帝都无险可守,而洛阳却固若金汤,所以宋太祖常有迁都之意。开宝九年(976年)三月,宋太祖率群臣出东京开封,去巡幸西京洛阳。按照惯例,天子亲征、巡幸在外时,应该由储君监国。之前宋太祖率军南征北讨、平定天下时,也都是赵光义留守开封,镇抚后方。但这一次,宋太祖却要求晋王赵光义随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途经郑州,谒安陵。到西京洛阳后,宋太祖见洛阳宫室壮丽,十分高兴,诏加知河南府、右武卫上将军焦继勋彰德军节度使,遂欲留居洛阳,实际上已经有迁都的意思。不料群臣争相反对,于是爆发了迁都之争。
铁骑左右厢都指挥使李怀忠谏道:“汴京(开封)得运河漕运之利,有通往江南之便,每年从江淮运来百万斛米供给京师数十万军队。而且东京根基已固,不能动摇。”宋太祖则认为开封城中所需物资全仗水路由外地运送,万一开封被围,后果难以想象,因此不肯听从。晋王赵光义也极言迁都不便。宋太祖坚持说:“迁都洛阳,乃权宜之计;长久之计当定都长安,我将都城西迁。为据山河之险,裁汰冗兵,依周、汉故事,统治天下。”显然,宋太祖迁都决心已下,群臣的谏阻都不能动摇。
而这时候赵光义却说了关键的一句话:“在德不在险。”宋太祖听了默然不答。晋王赵光义出殿后,宋太祖对左右大臣说:“晋王的话不错,然而不出百年,天下民力必尽敝。”于是,宋太祖打消了迁都的念头,将洛阳作为陪都,怅然东归。
后世也有人揣测,宋太祖此时提出迁都另有深意,是为了顺利传位给皇子,以迁都来动摇赵光义的根基,因为赵光义担任开封尹的职务长达十六年,根深蒂固,在京师培植了大批党羽和势力。举例来说,通文学、精吏术的宋琪,能言善辩的程羽,文武双全的贾琰等胸有抱负之人均在赵光义麾下效力,这些人后来均成为朝中显要,宋琪还当上了宰相。当时,天下人都知道开封府尹赵光义礼贤下士,善交朋友,以至赵光义府中幕僚如云,人才济济,蔚为大观。
公平而论,开封作为国都,虽然位置适中,但是无险可守,极容易四面受敌。毫无疑问,宋太祖是反复考虑了开封和洛阳的利弊,才郑重提出迁都之议。然而,无论宋太祖有没有想过用迁都来削弱弟弟赵光义的势力,赵光义本人一定有这样的忧虑。因为就在六个月后,赵光义就在天下人惊讶的目光中,由晋王摇身变成了皇帝。
因赵光义一言而罢迁都之议,可见弟弟赵光义在宋太祖心目中的地位依然无人可比。在这个时候看来,金匮誓书是不是存在,反倒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宋太祖要将皇位传给弟弟的态度和决心。这之后不久,便发生了“斧声烛影”事件。
开宝九年(976年)十月十九日夜,朔风凛冽,大雪飞扬。宋太祖突然命人召晋王赵光义入宫。赵光义赶到后,宋太祖表示要商议国家大事,屏退了左右侍从,独自与赵光义酌酒对饮。守在殿外的宦官和宫女远远看见殿内烛火摇晃不定,赵光义的人影突然离席起身,摆手后退,似在躲避和谢绝什么。不久,便听见宋太祖手持柱斧(一种镇纸文具,玉或水晶制)戳地,“嚓嚓”斧声清晰可闻,同时大声喊道:“好为之,好为之。”兄弟二人饮酒至深夜。赵光义告辞兄长出去后,宋太祖才解衣就寝。
然而到了次日凌晨,宋朝的开创者太祖忽然离奇驾崩,年仅五十岁。宋皇后最先得知消息,立即命宦官王继恩去召皇子赵德芳(时任贵州防御使)入宫。据在《续资治通鉴·卷八》中记载:“皇后使王继恩出,召贵州防御使德芳。继恩以太祖传国晋王之志素定,乃不诣德芳,径趋开封府召晋王。”意思是说,宦官王继恩认为宋太祖想传位的人是晋王赵光义,于是不听宋皇后的命令去召赵德芳,而是径直去开封府请晋王赵光义。
这段记载虽为官方记载,却相当值得玩味,我们先来看看宋皇后的背景。
宋氏为宋太祖第三任皇后,史称“开宝皇后”,河南洛阳人。宋氏母家自五代十国开始,就是著名的世家,显贵无比。宋氏父亲宋偓是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外孙,母亲是后汉永宁公主(后汉高祖刘知远之女)。宋氏小时候,曾随母亲永宁公主入见后周太祖郭威,郭威十分喜欢宋氏,特意赏赐冠帔。宋太祖建国后,宋偓任华州节度使。宋太祖第二任皇后王氏死后,宋太祖想立后蜀花蕊夫人费氏为后,赵普以“亡国之物不祥”劝之。刚好这时宋氏随母亲永宁公主入京贺长春节。宋氏时年十七岁,正当韶华,风姿绰约,被宋太祖一眼看中,于是立为皇后。宋氏为人“柔顺好礼”。每次宋太祖下朝前,宋氏身具冠帔,穿戴整齐,亭亭玉立地站在殿前,等候宋太祖归来。宋太祖下朝后,帝后二人相携,一齐回到后宫,由宋氏亲自调膳,侍候圣驾。这温馨的一幕让人十分感动,虽然是老夫少妻,白发红颜,却是相敬如宾,恩爱异常。
显然,宋太祖对宋皇后是相当满意的。以宋太祖的作风,他当然不会以后宫的意见来决定立储大事,宋皇后偏爱德芳,花蕊夫人偏爱德昭,却没有对宋太祖产生任何影响便是佐证。但以宋太祖与宋皇后之伉俪情深,他多少会在爱妻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意。论心机深刻,宋太祖远不及其弟赵光义。换句话说,宋皇后对宋太祖最终想立谁为太子是心中有数的。这里再举一个后世清朝的例子。
清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七月二十五日,嘉庆皇帝颙琰暴死于热河避暑山庄,死因不明。清朝自雍正皇帝始,采取秘密建储制度,写有皇位继承人名字的圣旨放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面,旧皇驾崩后,由嗣君与朝臣共同开启。但嘉庆到热河之前,将传位诏书放在了一个小金盒内,随身携带。随侍的大臣一时没有找到御笔亲书的传位诏书,慌作一团。总管内务府大臣禧恩建议由皇次子旻宁(后来的道光帝)继位。首席大臣托津、戴均元以不符合祖制为理由表示反对。经过商议,群臣决定一面寻找传位诏书,一面飞速派人回报京师的嘉庆皇后钮祜禄氏。钮祜禄氏生有皇三子绵恺和皇四子绵忻,皇次子旻宁并非钮祜禄氏亲生。钮祜禄氏惊悉嘉庆驾崩后,立即发出了一道懿旨,让皇次子旻宁继承皇位。就在钮祜禄皇后的懿旨到达热河的前一天,嘉庆皇帝的遗诏被找到了,内中就是立旻宁为皇太子。所以,当旻宁接到钮祜禄皇后的懿旨时,悚然感泣。清朝的秘密建储制度自雍正到嘉庆,已经臻于完善,几乎没有任何空子可钻。钮祜禄皇后事先并不知道传位诏书上写的是谁,她之所以不立自己的亲生儿子为太子,而是当机立断立非亲生的旻宁,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她知晓丈夫嘉庆皇帝的心思。也就是说,即便在所谓密不透风的秘密建储制度下,钮祜禄皇后还是知道嘉庆皇帝将要立谁为皇太子。
重新回到斧声烛影的话题,宋皇后惊闻宋太祖英年而逝的消息后,为什么立即派人去叫皇子赵德芳呢?遍查史料,找不到任何宋皇后弄权的记载,她虽是名门之后,却没有政治主见,不过就是个嫁给了皇帝的平凡女子,在朝中也没有任何的亲党和势力。这样一个文弱的女子,猝临大变,自然也没有易储的胆量。那么,只有一点可以解释宋皇后独召德芳的原因——宋太祖真正想传位的人是皇次子赵德芳。从古至今都是疏不间亲,“知夫莫若妻”,宋皇后作为宋太祖的枕边人,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皇帝的心思,所以,危机一旦来临,她只是本能地想要执行丈夫的遗愿。
再谈宦官王继恩。唐朝亡于宦官专权,宋太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建国后也设内侍省,由宦官主管,但对宦官干政却非常警惕。终宋一朝,都没有出现宋朝宦官严重干政的现象。所以,以王继恩的宦官身份,绝对不可能比宋皇后更清楚宋太祖最后的真实心意。他不遵宋皇后懿旨,自己决定去开封府召晋王赵光义,只能说明他是个审时度势的人,知道所谓的储君候选人中,以赵光义实力最强,其他人无法望其项背。他主动示好赵光义,还可以得到拥立之功,保证将来的荣华富贵。
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性,王继恩早就被赵光义收买。赵光义素来与大臣内侍关系密切,其目的是不言而喻的。田重进在后周时便隶属赵匡胤麾下,后一直领兵。赵光义着意结纳,派人送去酒肉给田重进。不料,却被田重进拒绝。派去的人称:“此为晋王赐也。”一定要田重进收下。田重进正色回答:“为我谢晋王,我只知有天子尔。”赵光义收买田重进虽然没有得逞,但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当时晋王确实已经形成了相当的势力。据统计,光晋王的幕府成员便有六十人之多。与此同时,赵光义还有意结交不少文官武将。即便是宋太祖的旧部,诸如楚昭辅和卢多逊等掌握实权的朝中要员,赵光义都着意加以结纳。王继恩官任内侍都知,赵光义肯定更加加以亲近。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斧声烛影后面的奇事还连连不断。
王继恩到达开封府的时候,发现左押衙程德玄正坐在开封府门外,似乎正在等候他的到来一般。这里特别要强调一句,程德玄是赵光义的心腹,精通医术。王继恩突然见到程德玄,十分惊讶,问道:“你怎么会坐在这里?”程德玄解释说:“前夜二鼓时分,有人在我家大门口唤我出去,说是晋王召见。但我出门一看,发现并没有人。如此反复了三次。我因为担心晋王真的有病,便前来开封府探视,正在门口休息,就看见您来了。”王继恩听了程德玄的话,更加惊异,也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该怀疑,于是与程德玄一起叩门而入。
当时已经是凌晨时分,天就要亮了,赵光义却没有休息,正坐在灯下看书。他得知兄长暴逝,满脸讶异,却犹豫不肯前往皇宫,还说他应当与家人商议一下。这显然是惺惺作态了。然后赵光义便真的走进内室去找家人商议去了。这商议的内容自然与宋皇后召德芳一事有关,到底是宋皇后自己要召德芳呢,还是宋皇后事先得了宋太祖的密嘱甚至密诏?倘若是宋皇后真有密诏,事情就要麻烦得多。正因为这里面有这样一层利害关系,赵光义不得不慎重考虑,所以在内室中久不出来。
王继恩却等不及了,竟然大声喊道:“时间久了,恐怕被别人抢先了。”这“别人”,自然是指皇子赵德芳了,也就是赵光义的亲侄子。王继恩这话的意思,是怕他出宫太久不回,宋皇后一着急,又另外派人去召赵德芳了。但就是王继恩这句话,泄露了实情,表明赵光义的储君地位并非简在帝心,与史书中那句“继恩以太祖传国晋王之志素定”是互相矛盾的。也由此可以进一步断定,王继恩早就为赵光义收买,是赵光义在皇宫中的心腹和耳目。
以上均为《续资治通鉴·卷八》的记载。《宋史·程德玄传》里面提到王继恩是带着宋太祖遗诏来找晋王赵光义的,这显然是宋史作者的漏洞。司马光在《涑水纪闻》中也只说是王继恩自己决定去找晋王的,没有提到遗诏一说。假如真有宋太祖遗诏的话,司马光是传统的史学家身份,最知道“为尊者饰、为贤者讳”,一定会大力强调,好为赵光义澄清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