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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五郎这会儿状态同样算不上好,虽然要害无受创伤,但一些小伤积累起来也让他失血颇多,眼下同袍们已经不再让他抵御最前,且在阵内略作休养。
不敢让兄长直受篝火的熏烤,刘五郎将刘禺颤抖的身体紧拥怀中,这会儿他已经没有了再向阿兄夸耀英姿的张扬恣意,只是不断的贴在兄长耳边低诉道:“阿兄,你要挺住……咱们兄弟多不容易才能重聚,纵然此番注定难活,你要睁眼看着你兄弟为咱们报仇!凭我阿兄势位,十名胡卒人命来换都是有亏,我仍有胆量气力继续杀戮,只求阿兄你能亲口为我数算……”
刘禺此际头脑已有几分昏沉,听不清兄弟的话语,但也在自说自话:“我若不归,妻儿自有朝廷恤养,无需五郎操累……你隐姓埋名、想是怨我当年未救,但我并未忘记自家兄弟……早年行前俸料积攒,京南置下十亩园业,就是为你成家预备……旁人都劝,五郎想是已死,但我偏偏不信,就连圣人召见垂询,都不能阻我北行寻你,是我赢了、赢了……”
刘五郎听到兄长这一番絮叨,已是泪如滂沱,哽咽悲声道:“当年只知犯下大错,恐怕连累兄嫂,所以改名换姓,哪里是在怨恨……却不想连累阿兄放弃京中繁华……我绝不让阿兄死在此处,哪怕、哪怕……”
正在这时候,阵外攻势暂缓,继而便响起了突厥人喊话招降声,刘五郎听到那腔调怪异的言语,再垂眼看一看脸色苍白的兄长,鼻息渐渐变得紊乱起来。
然而刘禺却陡地睁眼变得清醒起来,抬手一把抓住兄弟前襟,一字一顿道:“此身死则死矣,不准投贼染污!我兄弟生而草莽,逢此壮世,罪而不死,各逢际遇,再造之恩,披肝沥胆且不足报,决不可……”
“阿兄误会我……我虽不如阿兄名达天阙、圣人垂询的眷顾,但这些年身在朔方也是凭弓刀砍杀一片立足之地!生则唐家壮士,死则镇边恶鬼,绝不会取媚胡膻苟活!胡狗以生死大欲诱降,我需籍此敷衍,回补士力,才有底气临死反扑、杀贼更多……”
刘五郎环顾一眼周遭业已疲累不堪的同袍们,口中恶狠狠说道。
“扶我起身,我来交涉。区区一个行伍下卒,岂得胡酋见重!”
刘禺听到这话,才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开口说道。
外间招降的胡员远在射程之外,一遍又一遍的叫嚷说辞。刘禺在兄弟搀扶下行上车驾,向外呼喊道:“某乃安北都护府司马,岂尔等下贱杂胡能作召诱!阵中若有牙帐贵者,着其来话!”
对面胡人们听到这喊话声,顿时不敢怠慢,忙不迭快马转回通报。
新赴营阵的杨我支闻听此言,一时间也是惊喜不已,他自漠南起家,对唐国制度典章也有了解,本以为所围困的只是一部运输辎重的杂伍,却不想当中还有这么一条大鱼。
安北都护府乃是唐国设在漠北最高官司,司马更是三上佐之一的高官,盛极时就连诸多部落大酋都要俯首听训,若能生擒这样的高官,可比歼灭一路别部杂军更有价值得多。
担心部下们见识短浅、无能辨识对方身份真假,杨我支亲自策马入前,大声呼喊道:“我乃可汗长子、牙帐特勤,身份可足与司马对话?府君空口无凭,可有印信凭证具见?若此声言不假,我自具宴款待,绝不刀兵加害!”
车阵内,眼见突厥首领都亲上前线问话、可谓重视至极,刘五郎心中既为兄长感到自豪,同时不免有些吃味:“我等斥候骁勇,不知诛杀多少贼部甲伍,也无从得此重视。阿兄只将名号宣扬,竟引得主将亲自来问……”
刘禺听到这话便微微一笑:“唐家名位庄重,虽阵列对战的敌国对手,亦不敢小觑!但这一份敬重有礼,也是全凭你们这些武贲强悍,才营造出的大国威望!司职虽不相同,但这一份大唐子民的荣耀,却是宇内俱享,人不敢轻!”
说完这话后,他又望着对阵喊道:“两部交触以来,唯见特勤部属刀兵穷扰,却未见丝毫礼宾之数。今势屈在辱,特勤之宴,实在未敢轻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