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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妃沉了沉,便轻轻道:“我也不是不肯告诉你,只是觉得这事说来有些丢人——前些日子,我与陛下争吵了几句,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很不好看。”
这话听得徐思婉一奇,她打量着面前的恪妃,实在无法想象她这样和气温婉的性子“闹得脸红脖子粗”是什么模样,就又问说:“这是何故?姐姐在宫里从来不争不抢,如今又已高居妃位,是出了什么事,值得姐姐这样动怒?”
恪妃勉强勾了勾唇,想要强撑住一抹笑,但那笑意已沉郁之至。
她扫了眼徐思婉,喟叹:“陛下既没同妹妹说,妹妹就当不知道。这事……我看妹妹也是帮不上忙的,别为着我,和陛下生了隙。”
“好。”徐思婉点了头,恪妃这才说:“是与若莫尔的事。这一转眼,两国间已打了三四年了,胜负难料,却弄得民不聊生。这几年你在冷宫,大抵不太听得到外头的动静,大魏实则已是内忧外患,大大小小的谋反已又过十余次。所以早在年前,便有朝臣上疏,劝陛下停战。陛下当时并未准允,可实际上我们心里也清楚,陛下是动摇了的。”
恪妃的声音很好听,透着一种为人母的温柔,娓娓道来。徐思婉听及此处,道:“若这能停战,是好事啊。这样打下去劳民伤财,迟早是撑不住的。”
“这个我也知道。”恪妃苦笑,遂又一声叹气,“可那日陛下来与我说,若莫尔欲与大魏和亲。若莫尔汗王会将亲妹妹送到大魏,同时,却也要佳颖嫁到若莫尔去。”
这话直令徐思婉也轻吸了口凉气,接着她慢慢平复心神,恍惚间惊觉佳颖过了年关便也十四了,两国和谈、筹备一应事宜,再行送嫁,满打满算也要一年多,恰好便是嫁龄。
于情于理,若莫尔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可怜了两国的公主,就此背井离乡,恐怕一辈子也不能回朝了。
这样的分离,恪妃身为人母自然不肯,也无怪她素来温婉恭谨,却会因此与皇帝生出不快。
徐思婉想着从前的交情,自知该为恪妃陈情,将佳颖留下。说到底,宗室里的女儿还有许多,若能与若莫尔谈妥,选个翁主郡主封作公主送去和亲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她又不得不虑及“大局”。
就如恪妃所说,眼下的大魏,骑兵谋反之事已如家常便饭,虽然尚未见哪股势力能成大气候,但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有了挑头的,就会有效仿的。
几年来,她也在悄无声息间亲自送了不少银钱相助。几万两的银子,在京中宫中或许不值什么,但放到那些贫瘠之地,足够让谋逆者养精蓄锐、豢养兵马,哪怕他们输了,这些粮草马匹也未见得能被朝廷尽数抄走,便多少会有些遗留在民间,供下一支势力起家。
而这样不成大器的谋反,国库已空的朝廷或许尚能轻而易举地镇住十来次,可若再有三五十回呢?
她赌的就是一次次地事端里迟早能有一拨人赢,能击垮这大魏的江山,只是这话不好同恪妃说。
漆黑夜色里,殿中纵使灯火通明也透出一股凄清。徐思婉与恪妃静默地坐了良久,沉沉喟叹:“姐姐说的是,这事,我恐怕也帮不上忙。只是如今我也是为人母的人了,为着两个公主的前程,我不得不劝姐姐一句。”
恪妃看看她:“你说。”
徐思婉颔首:“陛下若再与姐姐提起此事,姐姐切莫与他争执了。这事我们左右不了,与他相争又有什么意义?徒增烦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