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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娅看他一眼,懒洋洋地答道:“在看一个发/情的Salaud。”
她说的是法语,“下流胚”的意思,这个词在英语中也有侮辱的含义。男人的脸色变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辛西娅,嘴唇翕动着,似乎想教训她一顿。
但辛西娅一点儿也不怕他,酒精和悲伤给了她孤注一掷的勇气。她朝男招待伸出一只手,示意再来一杯龙舌兰,然后,当着男人的面一口气喝完,重重地放下杯子。她看上去是如此苗条,身材小巧玲珑,白色紧身裙上肋骨历历可数,手腕、脚踝瘦得骨节突出,眼睛却明亮、炽热,闪烁着好斗的光芒。
听说邮轮上有一个貌似极为柔弱、实际上却力大无穷的金发美人,不会就是她吧?男人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去惹她,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男人就这样离开了。辛西娅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惊讶,有些新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她被这种猛烈的愉悦攫住了,甚至忘了失恋的痛苦。
她究竟在难过什么?
多莉不喜欢她,并不代表她的魅力消失了。总有一天,她也会不喜欢多莉,难道说明多莉的魅力也会消失吗?不可能。虽然她不知道多莉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她相信,多莉是永远迷人的。
那她在难过什么?爱情总会消失,不管什么感情都会消失,哪怕是亲情和友情。多莉手把手带她黏好了被乔森打烂、打碎的人格,教会她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她现在悲伤,不安,自卑地怀疑自己的魅力,是要把在这段感情中学会的东西,全部还给多莉吗?
想到这里,辛西娅站了起来。她的步伐有点儿摇晃。很正常,喝醉了的人都这样。她走到吧台旁边的等身镜前,第一次认真无比地打量自己。她还是没有学会酒吧女郎那一套(柔亮的红色大鬈发、镶着金属亮片的紧身连衣裙),穿着过时的白色裙子,头上系着简约的束发带。但是没关系,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是的,在多莉的暗示和教导下,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漂亮的姑娘。
辛西娅扯下束发带,用手指梳顺乱蓬蓬的头发,走进了舞池里。
她仍然不会酒吧里那种杂乱无章的舞蹈,但她会别的舞蹈——华尔兹、二步舞、狐步舞,甚至还会狂野的探戈和弗拉明戈。
她在舞池里迅步急行,舞伴换得很快,几乎没人能跟得上她的步伐。
这一回,不用多莉告诉她,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美。
她头一次如此确定自己是美丽的,也是头一次如此对自己的美丽感到喜悦和着迷。
她抓住一个男人的衣领,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缓慢地扑闪着眼睫毛。他被她炙热、妩媚而又冷漠的眼神震慑住了,涨红了脸颊,手足无措。她看了他一会儿,就松开他的衣领,去寻找下一个舞伴。没有合适的舞伴时,她就紧紧地搂住自己,搂住自己的腰,抚摩自己的肩胛骨,全神贯注地感受心脏的搏动。
真奇怪,她以前上舞蹈课的时候,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心高气傲的男舞伴,明明最神奇、最迷人、最有魅力的是她自己才对。她身体的骨骼和肌肉竟然能配合得这么好,在醉醺醺的情况下也能跳出一支完整的舞蹈。她像初次上生理课的小女孩一样,对自己的身体充满了惊讶与怜爱。
一曲完毕,辛西娅的兴致和酒劲儿也消散了。她走出舞池,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打算回屋睡觉。
一个身材高大的美国佬拦住她,单手揽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地赞美她的舞姿,问她要不要再喝两杯。她已经醉得眼神迷蒙,站都站不稳了。他问这话显然不怀好意。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地推开他,指着他的鼻子,愤怒地让他“滚”。
她尖锐的怒吼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美国佬尴尬地摸了摸自己棕黄色的唇髭,骂了一句脏话,悻悻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