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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泠将人送将出去,那郑班头却道:“老爷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小的无甚帮忙的,只好留下来效力,搭灵借东西使唤,凭老爷差遣小的。”
席泠推他不过,只得留他下来,各人往衙门里告假,半日花了三五两银子在外头置办了副板子,请人雕刻灵牌,扯素布办白幡,就在院中为围盖篷布,摆开排场。
比及日薄崦嵫,将将把席慕白装裹了,正屋里设灵停放。箫娘往左右借了几张桌儿板凳,送巷里妇人们辞去归家,劳累得她腰酸腿乏,在屋前长条凳上坐着,一壁垂肩,一壁将席慕白的灵牌怨气森森地望着。
趁席泠在井里打水的间隙里,那两片朱唇直喁喁抱怨,“为着你个王八汉死,累得我腰都快折了,你是哪世里休的福分,也值得我为你披麻戴孝?”
乱乱收拾了桌椅板凳碗碟,暮色沉沉,一更天至。箫娘做了样稀饭并两样小菜,端在围棚里与席泠吃,絮絮说道:“你家里也没几个亲戚,乱得如此,明日又要往街市上采办酒菜招呼左右吊唁的邻舍,哪里忙得开呢?”
席泠随意吃罢,搁下碗,“我去办。夜里你睡我的屋子,我到正屋里睡。”
正收拾灶台,晴芳闻讯进院,见围搭了棚子,走到灶上与箫娘咋舌,“啧啧啧,什么时候的事情,怎的好端端人就没了呢?”
“昨夜不知哪里吃得烂醉,赶上下雨路滑,跌进了溪了,泠哥儿捞起来时,早没气了。”
箫娘拉着晴芳棚内坐,晴芳观她面上青红交叠的印子,扭脸把西厢门户望望,拽着箫娘放低了声,“不是我嘴上不积德,死了也好,你瞧给你打得。席摸白这样的,算是糟蹋了你,他有个哪样本事呢?平日只会耍钱吃酒。”
说得箫娘心内点头如捣蒜,面上却不好显出来,长吁长叹,“到底做了这近半年的夫妻,他死了,多少叫我过不去。”
“嗳,你提起来,我倒要问问你,”晴芳握着她的手,眉黛轻蹙,“你们说好初六要行礼过户的,如今他死了,你算怎么回事呢?依我的话,泠官人是个读书讲理的,你求求他,把你的身契还了你,再请人另寻户过日子的人家,嫁了去。横竖你与这席摸白礼还未成礼,不必替他守孝。”
叫她蓦一提,箫娘才想起这件大事来,暗想如今席慕白死了,她与席泠却是非亲非故,保不齐席泠心肠一硬,将她驱出家门!她这些日的筹谋算计,岂不都打了水漂?
心内这般慌里慌张没了底,与晴芳闲扯两句,便送她出门。晴芳倒好,门前劝她,“你放宽心,我去回了姑娘,叫她做主,许我过来帮你操持几日。”
箫娘连连谢过,踅回院里,窥见席泠在房内收拾被褥,正筹划要如何开口,不想何盏又急急走进来,拱手行礼。
唬了箫娘一跳,门前退了两步让他,“泠哥儿在屋里呢,何小官人里头坐,我瀹茶你吃。”
何盏应着进去,与席泠案前对坐,“我这一日都在衙门里忙,才刚归家,就听见家下人讲伯父没了,是几时的事情,怎的这般突然?”
“昨夜的事情。”席泠接了箫娘的茶请他,对着窗口,斜阳照得他一张脸雅正端凝,无半点作恶痕迹,“吃多了酒,跌进河里就没了。家父的品行,你也是晓得的,坏就坏在这酒赌上头。”
何盏听来,暗暗点头,“你请节哀。我看你这里如今就剩你孤寡二人,必定操持不过来,明日我点三五小厮来,帮着你一同操办。”
“不必客气,”席泠摆袖婉拒,“我这里走动的不过就是儒学里的人同些邻舍乡亲,没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