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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鸡鸣,郑班头往观里请了六个道士并阴阳先生来批书念经,席泠与何家小厮各处报丧,在外采买酒品菜蔬,迎送吊唁亲友。箫娘便同晴芳与陶家两个婆子灶上烧洗肉蔬,治席款待邻舍。
晨起便有儒学里的几位训导嘱托前来,放下纸蜡沉香等帛礼,灵前烧了纸,常训导便与席泠安慰几句,“碎云请节哀,如今且把儒学里的事情放下,治丧要紧。”
席泠免不得过问起中秋祭祀之事,“再个把月便是中秋祭祀,还请常训导多费心。”
“好说好说,你只管忙你的。”
几人在灵前闲叙几句,便有箫娘一身素缟来请,“请几位先生入席,用过早饭再去。”
席泠陪同入席,用罢酒饭,送人出巷子,又引来儒学里一班生员吊唁,院内与席泠行拜大礼。箫娘远远瞧见,这般秀才家境优渥,皆带了不少帛礼,又有几匹绢缎,心内很是高兴,待人格外热络些。
忙至午晌,何盏衙内归家,赶来帮忙,陆续送罢朋友,日影西垂,院内只余些稍近的亲友,众人围坐院内,吃茶款叙。
这墙焚烟袅袅,道士唱经歇罢,那墙斜阳长立,落花漂泊。绿蟾在自家后花园内与丫头嬉戏等候半日,始见晴芳后门进来,携袖揩着汗走到跟前秉,“一干三门五道的朋友都走得差不多了,眼下就是几位远房的姑姨姊妹还在,姑娘倘或要去,这时节正便宜呢。”
绿蟾使丫头收了游戏玩意儿,与晴芳往屋里回去,“他们家素日不见几位亲朋上门,席摸白去了,人倒都跑了出来。”
“往常都怕这席摸白借故打秋风,都远着呢,如今他死了,泠官人又入了仕,自然要来走动的。况且泠官人从前读书,又不少同窗,虽不大来往,这种事,总要上门。又有儒学里的同僚,底下那些生员,还有许多没来呢,一连几日有得忙,只是累了箫娘。”
“那你领着两个婆子,多去帮衬,邻里邻居的,此时不帮又待何时呢?”
绿蟾换上素服,往她父亲陶知行屋里请命。恰逢屋里有客,正是辛玉台的未婚夫家仇九晋,陶知行拈着三寸须与丫鬟笑,“请姑娘进来,不妨事,往后是一家子亲戚,见见亦无妨。”
不一时,绿蟾进来,与仇九晋福身行礼,到她父亲跟前请示,“隔壁席老爷没了,他家媳妇与女儿常来往,女儿想趁此刻那里客散,前去吊唁,特来请过父亲。”
陶知行拈须颔首,“去么,左邻右舍,你既与他家媳妇做了伴,该去的,只是多使连个丫头跟着,片刻回来就是。叫家下人备些帛礼,也替我去凭吊一番,是个礼数。”
绿蟾去后,陶知行向仇九晋请茶,把先前的话再提起,“世侄只管放心,你既与侄女定了亲,就是一家人。回去告诉你父亲,他老人家要送往顺天府的东西,只管交给我办,什么稀罕物,我叫商队各地里务必寻来。”
原来是明年皇帝寿诞,仇家想着恭送一样物件,不要名贵,只要稀罕,便托陶知行的商队商船各地寻访。
见陶知行应承,仇九晋呷茶谢过,闲谈问起隔壁,“世伯与小姐说的那席家,可是上元县儒学教谕席泠家?”
“正是他。世侄在上元县衙门里任县丞,想来认得他。他父亲是个赌鬼混账,昨夜吃醉酒掉进后门外溪里淹死了。我与他家虽无往来,到底邻居,不好亏了这点礼数。”
仇九晋搁下青釉哥窑茶盅,抿唇颔首,“是这个理。想我与这席泠也算同僚,晨起在衙门里听见何主簿提了一句,过两日也该备礼去吊唁才是。”
余晖浅照着他漫不经心的脸,崎岖的轮廓,好似命运坎坷的伏线。席慕白的死,就此把天南地北、或是近在咫尺的命运牵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