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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肉蒸得老, 失了滋味,席泠在仇家略吃了些酒肉,不觉饿, 随意吃罢了两口,便搁住了碗, 转背进屋。箫娘干坐在院内, 饭也吃得味同嚼蜡,索性收了碗碟摆茶吃。
席泠听见她窸窸窣窣忙一阵,窗户外一瞧,她正捧着盅仰头看杏树,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他暗暗好笑, 提着笔喊:“你为什么不进屋,外头不晒?”
浓阴密匝, 漏下的光束也够晒人的,箫娘额上已有些粉汗, 却心虚的鼓着气,“不晒啊,树下凉快着呢。”
她不敢进去, 确切一点, 是她怕与他独处密室, 他会褪下所有彬彬斯文的伪装, 像上回一样,出其不意地侵犯她一下。可她又舍不得走,便游离在这一堵墙、一扇窗的距离之内。
席泠明明有所感, 还佯作不懂, “我发觉你这些日讲起斯文来了, 不爱进我的屋子。怎么, 我屋里有老虎要吃你?”
你可不就是那只老虎嚜,箫娘怨懑地想,抬着脸老远地冲他翻翻眼皮,“我在外头吹吹风。”
他点点头,半身收进了窗。箫娘怄得把脚跺了跺,只厌他怎么不再多劝两句,再劝两句,她就进去了呀!
正值个僵持不下,偏有人推波助澜。墙外隐隐人声,箫娘探头张望,果然见个圆润的男人走进来,后头还跟着郑班头。迎面见箫娘,郑班头作了揖,“敢问老夫人,大人在不在家?”
不时席泠闻声而出,站在门首噙着丝笑,“白主簿,真是稀客。”
原来那白丰年自打前些日将席泠复起为官的风声走漏给虞家,左右等着瞧席泠笑话,谁知虞家又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迟迟没个动静。
他只怕坐以待毙,便转而备了些礼,可巧又在仇九家撞见郑班头,便请他领着登门,从中调和才好。这厢让进院来,招呼两个小厮将好些料子抬进正屋,又摸了两只锦盒搁在案上。
几方坐罢,席泠将那些东西一瞧,斜睐白丰年,“白主簿这是个什么意思?我家也无人做寿办喜事,你抬这些东西来,难不成是叫我替你存放么?”
郑班头在下吭吭笑了两声,白丰年帕子揩着汗,瞧了眼郑班头的眼色,笑嘻嘻顺着话接,“正是这话,赶上今日收账,好些东西家里没处放,若放别家去,我到底不放心。想来想去,想起大人来,就想着抬到大人这里,请大人暂替小的收着,大人可千万帮小的这个忙。”
恰逢箫娘奉茶上来,席泠不言不语,请了茶自呷一口。白丰年到底拿不准他的心思,又听见郑班头方才喊箫娘“老夫人”。
于是心眼一动,忙将案上个长匣子打开捧到箫娘眼前,“初次拜见老夫人,没个孝敬,小小心意,望老夫人笑纳。”
却是一只细细金簪,簪头玉兰花苞的样式,大约只四五两,斤两倒不重,只是做工精细。箫娘眼里锃亮,心内喜欢,只是不敢莽撞,把眼窥席泠。
席泠见她一双眼水晶似得波动,便稍稍点头,箫娘一把接下,笑着回谢,旋裙出去往正街上买糕子摆碟子。
白丰年落下一半心,落回座上,折了帕子把满头汗细细揩,“小的今日在县尊大人家吃喜酒,去得晚了,到时听说大人已先归了家,忙赶来拜过。自进了县衙,还未曾拜会过大人,从前小的不知礼数不会讲话,恐怕不防哪里冲撞了大人,今番特意来向大人赔罪,请大人恕小的从前无知唐突。”
说话间,那肥肥的身子拔起来躬了又躬。席泠却如耳边吹过一缕薄风,毫无异色,噙着零星笑,“白主簿说的哪里话,你我之间能有什么过节,误会而已。”
“误会、对对对、误会而已!”白丰年喜得脸上肥肉直颤,又落下座。抬眼一瞧郑班头脸色,复起身拱手,“小的不敢多作叨扰,家中还有些事,先辞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