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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照妆亦打左边扭过来,狭长的眼婉勾,温和的嗓音是一声轻轻的惊堂木,“妹妹去坐着听曲儿,放心,又没人怪你。”
花绸夹在中间,孤立无援,欲辫无从辩。她们用玩笑的口吻打碎了她的尊严,向四处抛撒,惊起各案里的窃议,每个人“宽宏大量”的眼色皆如细细的霜刀,冷得疼。
远远地,奚桓看着花绸陷在那一堆珠光璀璨里,像只奄奄一息的苦灯,时下的笙乐妙曲,就成了噼里啪啦的暴雨打在他的心甸。
于是他跑过来,在席下恶狠狠盯着范宝珠与冯照妆,“姑妈没有偷盗。”
范宝珠盯着他,带着冷冰冰的笑意,“也没人讲姑妈偷盗啊,快下去坐着。”
他还小,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机锋,只是固执地端起个碟子狠砸到地上,“姑妈没有偷盗!你跟她们讲清楚!”
“砰”一声,室内复静,元夫人见范宝珠被晚辈辖制,恐她面上过不去,忙出席哄他,“没有讲姑妈偷东西,你听见谁讲啦?是你小孩子家多心。”
确确实实是没听见讲,可奚桓扭头瞧一眼花绸,她站在人堆里,却仿佛被人间孤立,那么可怜。他想保护她,以他少不更事的骨头。
他又徒劳地砸了个珐琅彩碗,喁喁重复,“姑妈不是贼!姑妈不是贼……”
“谁又讲姑妈是贼啦?好孩子,快别闹,叫人听见笑话呢。”
那范宝珠扬着唇,像一柄刚出鞘的匕首,“叫夫人们瞧笑话,我们家这个孩子,你们都是晓得的,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话稍微说重了,生怕对不住太太在天之灵,可轻了,他又不改。我纵有一百二十分的苦心,硬是拿他没法子。”
席上争相安慰,“难,满京里谁不晓得你的难处?等大些就好了。”
“姨娘别伤心,等大些懂了事,会明白您的一番慈心。”
奚桓还不懂无奈是何物,只觉一身的肝勇像捶在了一团棉花上,泄尽他浑身的力。他只得恹恹地绕席过去牵花绸的手,“姑妈,咱们不理他们,回去坐着玩儿。”
众人见此,各自安席,好像一切如初,只有花绸发生了变化。她僵硬着骨头,颤着下巴抽出手,仿佛是把卑微的自己由这富贵人间抽了身,沉默着离席。
奚桓要追,不妨被庄萃袅一把拽住,“哪里去?好好儿在厅上坐着,外头人多繁杂,在这里同妹妹玩耍才好。”
他不住朝外挣,远远地伸着一条胳膊够花绸的影子,口里喊着:“姑妈、姑妈!等等我、等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