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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根细细的红线,奚甯汤匙搅合着碗,叮叮当当的,悦耳动听,那红线的一端,仿佛就缠在了他的心田。三缄其口后,他到底细声启唇,“姑妈,我听说表妹身上还没来,可有这回事儿?”
惊得她不留神扎了手,一个指头嗦在唇间,一面叹,“前头请了个大夫瞧,说不妨事,就是身子弱些,养两年自然就来。”
“那这两年是怎么养的?”奚甯搁下碗来,见她缄默,直接了当地质问:“为什么不到总管房里支取滋补的东西?我往年就说,缺什么只管去取,姑妈总客气,外头倒要说我这个侄子不孝顺长辈。倘若下人们不敬,您告诉我,或是卖了或是打一顿,总治得了他们。”
“你也难,”奚缎云笑笑,眼皮轻垂,“你在外头一堆事忙,难得在家一趟,何苦来管这些小事?你家人口多,备不住就要生口舌,今日罚了这个,明日更生怨言。家门里不是你们男人家的朝廷,倘或什么都按律按法来处,谁家能清净?”
她轻轻的叹息里仿佛携带清清蕙草香,拂去了奚甯外头那些芜杂丛脞的政务烦难。此刻,他浄泚恬静的心里,滋生起一种男人独有的贪念——
与她相近一些,近到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脸。
第19章 . 君不悟(九) “咱们一道睡”……
玉树露风墙,日出云岫,渐亮的天色宛如个女人嫩鹅黄的裙。女人,这个词从唇齿到发音,整个都是软乎乎的温柔,仿佛从口里吐出一朵云,带着晨露的幽香。
奚桓头一遭试图参悟这个词,躺在玉簟上,晨曦破帐而入,熨帖着他半边轮廓,从他刀削的下巴,抚过他日益壮阔的肩膀,轻柔温热,像花绸的手。
他忽然思念她,入帐的阳光就成了成千上万只蚂蚁爬过他的心,奇痒难耐。于是一个打挺坐起来,嚷了一声,采薇便由屏风门外旋进来,带着四五个小丫头,麻利地伺候了洗漱。
等小丫头们退出去,采薇独自翻了一身三蓝直裰袍为他穿上,又走到镜前为其束髻,手上拣了条月魄缎子,朝镜中窥一眼,又朝门外窥一眼,颇有些谨慎之意,“爷,我早起见余妈妈往姨娘房里去,回来听她与人讲,不日要往咱们房里添个丫头。”
“我不喜欢人多你们不知道?”奚桓镜中剔她一眼,手上把玩着一柄桃木梳,“去退了。”
采薇半懵半懂,凝着两道细眉,朝镜中望他,“我也想咱们院里这些丫头,还添来做什么?留了心,见余妈妈拿着您的裤子,与洗衣裳的婆子嘀咕,说是爷们儿大了,该外头选个好丫头进来通房。这通房是什么?我见两人神神叨叨的,必定是个要紧的差使。”
那些裤子上有什么,奚桓倏地心虚,半垂了眼,恍见他父亲穿着补服进来,头戴乌沙,瞧样子是赶着去衙门。
模样有些急匆匆,使采薇出去,背后伸出手来,丢了几本书在案上提点,“我听姨娘说,你如今大了,也该晓人事,这些书你放好,得空翻翻,留神别叫姑娘们瞧见。”
“什么书?”奚桓从他隐晦的词句里听出点不平凡,伸手就要去翻。
奚甯一把将他胳膊揿住,“你留神,倘或叫我晓得你沉迷此道,皮也揭了你的!”
奚桓恭敬行礼,心里益发好奇,只等送他出院去,忙不迭地提着衣摆由廊下奔上来。书案上瞧着那几本书,都是普通的封皮,外头瞧不出个什么。
于是旋坐案后,拣了本题名《胜蓬莱》的翻开,这一翻不要紧,险些惊得他眼珠子掉出来。那页扉间皆是彩绘,两个人或在阑干外,或向花窗畔,气韵生动,肢体活泼。
这一瞧,便坐到了晌午,早午饭皆不吃,不许丫头进来打搅,引得满屋子丫头咋舌嗟叹,“咱们爷什么时候用功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