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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来与人和善,可奚桓最喜欢听她偶然的“恶毒”,噗嗤乐了,又止不住往她脚上瞥一眼,“她们死她们的,不砸着您就好。”
花绸曲着腿,高高地垂眼逗他,“那可不好,倘或里头有一位小姐是我们桓儿以后的媳妇,桓儿岂不是要哭死了?”
“谁哭她们?”奚桓别开脸,眉间攒着股不耐烦,倏地又笑转回来,“她们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干我的事儿,姑妈要是破了点皮,我才真要哭死了。”
“也是,你打小就爱哭。”花绸挑挑眉,慈目里透着股灵动活泼,“小时候成日在我们院门口掉泪珠子,椿娘常抱怨,怎么个男子汉,就那么能哭呢?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是不是啊?”
奚桓将一条胳膊枕在脑后,举目盯着她,觉得她哄小孩的语气像个娘,就连他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她做的。他打小没了娘,衣食住行一应都有下人照料,他一直以为娘就是奶妈、是丫头、是范宝珠、是冯照妆。
他年幼时想不到,“娘”原来是细细密密的针线,是蜿蜒绵亘的纹路。就像他如今也想不到,原来她不是娘,而是他的梦,是他从那些隐秘画册里、展开的无尽的联想。
一想到联想只是联想,小时候那些“伤心处”,便依然伤着他的心,闷着不说话。
花绸见他神色怅怏,料他如今长大了,提他幼年的事,到底伤他体面。于是谈锋一转,问起课业来,“你眼下文章学到哪里了?”
“先生刚讲到《中庸》。”
她微微颔首,手上的扇慢悠悠扇着清凉,“那姑妈考考你,‘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是何意思,你且说来听听。”
“修‘道’不外乎克己身心,君子当日而戒之,时而慎之,昼夜克之。”
花绸略微点头,一头用扇挑开帐喊椿娘倒茶进来,一头问:“那我又问,克己当克什么?”
奚桓的眼跟着她皓白的腕子转,上头戴着个细银镯子,由两侧镯口浮雕着莲枝,汇拢到中间,结出一朵莲含苞待放。这是他早年送她的,她一直佩着。
他便由此生出些满足,阖上了眼摇头晃脑,“克言、克行、克欲、克心,凡事应发而中和,约束克己,守礼守教……”
这天气,蝉鸣渐噪,凤帏轻挑,炉中香瘦烬,他淡色的瞳孔也成了一捧冷灰,或是一汪泉水,复燃或结冰,都取决于她回赠与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姑妈,礼教若不当呢?还要恪守吗?”
第20章 . 君不悟(十) “姑妈,我的手被蚊子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