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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惊得人惶恐,奚缎云比做贼的还心虚,扭头在东厢窗户上看见烛火沉沉,花绸的笑颜嵌在上头。她抚抚鬓,抚静一颗又臊又愧的心,款群绕廊过来,在窗外摸摸她的脸,“你怎的还不睡?”
“身上痒得睡不好。”
花绸借灯一瞧,见她淡粉薄妆,眉黛轻扫,穿一件湖色罗衫,湘色鲛绡裙,难得鲜亮,“娘,上哪里去呀?怎么连个灯笼也不打?你要取什么叫红藕姐去取来好了。”
“啊,”奚缎云一阵心慌,失措地反手朝院门指一指,“我我我往你二嫂嫂屋里去一趟,这个月的账还没跟她对呢,省得她过来了。”
眨眼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愈发理直气壮,“你痘疮这个事情,桓儿不是打招呼不叫人晓得嘛,你二嫂嫂还当你就是得的痘疮,怕过了病气,不肯往这里来,只好我去。”
花绸想来冯照妆此人不坏,却嘴碎市侩,便因问起:“说我得了这个病住回家里来,二嫂嫂必定是冷言冷语说了您许多了?”
“你二嫂嫂么,就是这个样子,人却是不坏的,她不过是唠叨几句。你好前,不要往她那里走动,省得她草木皆兵吓得要死,想告诉她吧,又怕她在外碎嘴,叫单家晓得了不知又要生多少枝节。”
“她不来,我自然也就不去。”花绸垂垂眼皮,将一把橘色绣白猫的纨扇捻在指尖,垂在窗外,“只是娘,您去核账,怎么连个账本子也不带?”
问得奚缎云脸红红的,揪着绢子一时间再扯不出谎话来。索性花绸也不追问,下榻去点了只灯笼窗户里递出去,“您慢着些,院门我不叫关,您早些回来睡。”
眼瞧着人出去,椿娘也爬上榻来,挽了她的袖,托着她的手用羽毛细细扫那些红疹,“太太像是瞒着什么事,支支吾吾的,大约是件要紧事,姑娘看呢?”
花绸另一臂搭在窗台,倒着脸静思半晌,大概是揣摩到什么,两只眼蒙上月色,烛光在里头跳一跳,半怨半颦,似嗟似叹,“长辈的事儿,哪里是我好过问的?娘虽然软弱,看着又像是没主意,其实固执得很,她拿定的事情,凭他谁劝谁管,都不中用。”
椿娘莞尔颔首,“姑娘与太太也是一个性子,只是看着比她要多几分刚强。”
二人又笑说半晌,椿娘铺床整被,催促花绸来睡,花绸却在榻上俄延。这时节,忽闻蔷薇摇动,虚掩的院门勿须轻敲,“吱呀”一声锦绣公子来到。
花绸端起脑袋去瞧,不是奚桓是谁?单打着一只筒形绢灯,照见其穿一件墨绿蝉翼纱大氅,里头歪歪斜斜系着月白中衣锦裤,单用根碧绿的竹节玉笄在脑后挽个半髻,人如静水,慵慵似月,眉宇间英爽照人,丰神跌宕,目中落满皎星,牵牵连连望着她朝廊下走来。
那椿娘见他进来,随口搭腔,“可要吃茶啊?”
“不吃。”奚桓摇摇头,吹了灯笼,两眼定定地将花绸看着,见她清影惊鸿,似太真出浴懒,嫦娥倚殿中,把他瞧得呆呆的,一霎口干舌燥,又点头,“还是吃一盅。”
将个椿娘怄得翻个眼皮,暗朝花绸使眼色,花绸睇见便障扇咯咯笑不住。奚桓不解,将两人睃一眼,走到榻上与花绸同坐,“你们是在笑我?”
“不笑你还笑哪个?”椿娘一头搬小炉出来,一头点火,“你这个孩子,时而机敏,时而又傻气得紧,真不知叫人说你是聪慧还是愚钝好。”
奚桓不甚明白,眼向花绸问,花绸笑理云鬟,裙里伸出只嫩白的脚丫将的腿蹬一蹬,“说你傻么,你还听不懂,真格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