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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懂事就很好,去吧。”
东厢已开了门窗,斜阳残灺,蝉儿渐歇,暮晚的风带着些凉意。花绸在榻上纳凉,换了件丁香色的短褙子,里头裹着葡萄紫的抹胸,胸口上头一截皮肤还挂着点水珠,摇着扇子,俨然太真出浴之态。
奚桓心儿蠢动,脑子里想要带着花绸往地方赴任,外无那些流言闲话,内无父亲威严,何等自在?便乐呵呵地走进去,说趣没两句,正事还未说起,谁知冯照妆又走来,在院中朝正屋里窥一窥,又走到东厢屋里来,将奚桓掣开,“这时候,桓哥儿回屋里歇吧,还缠着姑妈。”
说着一屁股落在榻上,朝花绸挑挑下巴,“大哥哥在你娘屋里?”
花绸点点头,冯照妆凝眉想想,也自顾着点点下颌,“正好,大哥哥疼你,我去把焦家太太的事情一说,没准儿就定下了,你等着听我的信。”
言讫,往廊下款腰而去,奚桓听了两句,忙坐下来,两眼瞪得滴溜溜圆,“二婶婶还想你与焦家的亲事呢?你没对她说,你已嫁了我了?”
“我、我怎么说嘛?”花绸有些心虚,往窗畔缩了缩,“我是不好开口的,你怎么不说呢?”
奚桓怄得直拍桌,“你总是如此,顾着这个顾着那个,偏不顾我。咱们是立了婚书的,你怕什么?就跟偷来抢来似的,只知道捂着。”
花绸陪着笑脸,倒了盅茶递与他,“哎呀,我晓得了,你瞧瞧你,急得汗又出来了。二嫂嫂这会子往那屋里去,我娘必定是要告诉她的。”
不想那冯照妆赶着往正屋里去,奚甯见她来,便到外间吃茶,她独在里头,拉着奚缎云,将焦家兄弟如何上京,如何机缘下见着花绸,如何求人说亲的事情说了。奚缎云听了半晌,面露难色,却也与花绸一般,有话堵在嗓子眼里,不好说得。
见她支吾为难,冯照妆将她手臂一拍,“我听见前头妹子说起姑妈在荆州替她相了户人家?我看不好,太远了些不说,就说妹妹前头嫁的是单煜晗,官场上的人来来往往,总有些瓜葛,叫人闲话也不好,不如这买卖人家,清净许多。”
奚缎云仍不好开口,冯照妆又斜着眼笑道:“姑妈听我的为好,焦太太那兄弟,我是见了的,端得诗文皆通,百伶百俐,家中缎子铺、香料铺、粮迷铺、酒楼饭馆,又各地跑江湖,做着天下的买卖,不敢说富可帝国,在南京,却是数一数二。他家中断没有姬妾优伶那乱七八糟的人,又不爱在外头眠花宿柳,闲暇时只爱捧着书看。早年有个媳妇小子,通得病死了,就剩他与上头两位长辈,还有成堆的银子。这还哪里不好啊?这还不好,姑妈到哪里再找好的去?”
一席话说得口干舌燥,旋裙往炕桌上倒茶吃,一回头,奚缎云还是那副瑟瑟犹豫的模样,“好,照妆看好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是、只是,哎呀,真是叫我不知怎么开口好。”
冯照妆正欲催问,却见奚甯打帘子进来,坐到榻上去抖了都衣摆,“弟妹的话,我在外头听见了,有劳弟妹费心,我正有一桩事要说。原该前几天到家就说的,谁知朝廷里一堆事情,忙得忘了。正好,你去告诉二老爷与家下人一声,绸袄已嫁了桓儿,往后就是真真的一家人,不许叫下人小瞧了她。”
乍听,冯照妆两个凤眼一霎瞪成了杏眼,把奚缎云看看,“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家里连点风声也不知?”
她垂着脸,有些难堪,奚甯亦瞧见,便对冯照妆硬了硬嗓子,“因前头朝中有事,又是一家门的事情,便省了繁文缛节,单把文书备下,往后若要热闹,阖家一齐坐下来吃个饭就是。你去吧,告诉二老爷一声。”
冯照妆只得去了,到房中来干坐半日,半晌无言。丫头翠凤掌灯上来问她话,她适才捶胸顿足,“我原指望着姓范的去了,我当了这个家,那才美满,心里从此再无什么不如意的事情。谁知哪里来两个妖精,把家里的男人迷了眼,就要当了我的家了!”
翠凤细问后方知原委,少不得安慰她一番,扭头下去,便将这话逢人窃议,不过一夜,就传得阖家皆知。
因惠德下令,判潘凤秋后问斩,其妻儿子女,一律没为官奴,所抄家财,充入国库,再有登封布政使、福建曹潜、荆州万道等人一律由三法司按律判刑。奚桓恰躲过了屋里一干丫头的盘问,成日忙着在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