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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登科看着魏蛮,心下念头转个不住。这个女子,年纪最多二十,但看起来阴冷沉稳已极,面貌虽然冷艳,但竟似个男人!而且给自己起的东方名字魏蛮,也是匪夷所思。正胡思乱想之间,就听见十四公主对自己说话:“王登科?”忙应了一声。十四公主又问:“你是历史学家?”王登科挺挺胸:“是啊。”心里面嘟囔:“还没得到老师印可。”十四公主嘴角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两腮酒窝也若隐若现。她轻轻道:“那你记下来吧,这可是重要历史事件呢。”

她端正了一下容色,一字一句道:“我大梁第七代武公主,今上十四女,梁媛代表今上梁信王,对鬼方使节的和议回复如下。大梁不接受这个提议,并将在今上即位十周年庆典之后,举兵西征,一举永绝西方之患。我主亲笔加玺文告在此,你看仔细了。”

帐内只剩一片静默,只听见王登科手抖抖的在那里解包袱,拿纸笔,然后悉悉索索的做记录。魏蛮以手支颐姿势不变,连脸色都没变一点,沉默一会后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三位请吧,我们即日也将离开霸方。”梁媛有点失望,这个冰女人,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亏我这么认真呢。赖文臻却严肃的望着梁媛,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要打仗了?”梁媛没理他,赖文臻仰头向天:“我们魅民好不容易才十多年没打仗了。”

三人之间气氛有点奇怪的离开了驿馆,才出门口梁媛的随从就迎了上来。梁媛先招手将守卫驿馆的突前锋校叫过来,吩咐道:“这些客人,你们怎么护送来的,就怎么护送出去,明白了?”突前锋校恭谨应是而退。梁媛又叫过有点晕头晕脑的王登科:“你既然是历史学家,那你就该知道这个记录是多么珍贵,我想你以后大有机会记录本十四公主的丰功伟绩,我应承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传记作者,可要努力哦。”可怜王登科已经被今天的经历塞得满满的,就想找个地方整理一下思路,只得胡乱应是。梁媛又问:“你住哪里?等会我着人将你的手稿还回。”王登科回了一句十年客栈后,就与二人拱手告别,飞也似的去了。梁媛再看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赖文臻,突然红了脸,喂了一声,赖文臻回过神来看着她。梁媛咬咬牙,问道:“你现在知道我是当今武公主了,我有开府建牙的权力,但是我还没开府罢了。你救过我的命,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你愿意当我的首席家臣,跟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创一番功业么?”赖文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是个魅民,能进大梁步兵学校已经是异数了,你以为大梁的人能容忍一个魅民爬到武公主第一家臣的位置吗?我们对于大梁来说,只是边境的戍卒和战争的消耗品罢了。”再不说什么,也不骑马,就这么走了。梁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挥鞭去打自己骑的小红马,又舍不得,转了方向没头没脑的打向自己的随从,随从们连哼都不敢哼,一个个只得咬牙硬挺。

王登科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山河广场边的“十年”客栈,但是自己预定那间二层可以望见山河广场的客房被一个江云来的富豪商人公子高价包走了整个二层。要是平时,王登科肯定要和那个笑得一脸贱相的奸商店主理论一番,现在他却顾不得那么多,胡乱在接受了店主安排的一个楼下的房间,午饭也不要厨房送,把自己锁在房门里将稿纸摊了一桌子,咬着笔杆苦苦思索。

“鬼方怎么会象大梁求和呢?鬼方据路师说,占地广大至极,北到陆地的尽头,西到浩淼不可知的天海,东面南面和大梁、后燕、大蜀三个强国接壤,方圆千万里,飞檄四方,可调带甲百万。一向羡慕我东方大陆的富庶,打生打死已经有百多年了,怎么会突然没个朕兆就派人来求和呢?”

他师从的路允放的这个学派最讲求义理考据,所谓机由心发,万事必有征兆,哪怕天人之间,亦有交感,所以一件事他哪怕想破头,也要想出原由来。他一会翻翻历书,摆开算筹算算鬼方那里是不是有可能遇到饥疫,一会又翻开师傅考据出来的鬼方可汗谱系图,看看有没可能从宫廷争斗中找出点思路,可惜都由于资料不足,只能是盲人摸象。突然又想起梁媛和魏蛮的美艳,呆着脸发一阵痴。只好先把鬼方求和搁下,再想想大梁一方。

“大梁有国家经制之兵二十八万,另外大战还可从民间动员兵力五十万左右,其中二十五万是魅民,但是大梁前几年连年干旱,这三年才略好一点,粮、钱、物的储备都不算丰厚。对鬼方发兵,至少要百万之众,无论从兵力上还是国家财政上都是负担不起的。梁信王即位十年,虽没有什么超卓不凡的举动,但是也算守成有道之君,不是那么乱来的人,要是梁媛的话,按照她的性格,倒是大为可虑……武公主虽有重权,但是并不能单独代表大梁宣战,况且她以前籍籍无名,明显是才由上代武公主教导完毕的,不会有什么自己的见识,难道她和梁信王背后还有什么人在拿主意的?或者得到了什么有利于大梁却不利于鬼方的确切情报?唉,当一个历史学家好难啊,满眼全是重重迷雾,叫人怎么摸出一条出路?”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就听有人在拍门,他有点恼怒的跳起来开门。就见一个身材中等,面目白皙白衣公子在门口随随便便的朝自己作了个揖,然后就笑眯眯的说开了:“小弟江云国小贾,姓雨名辰,只因小弟在霸方的红颜知己非要一个可以看见山河广场的房间,小弟无法,才冒昧抢了老兄的房间,现在特来赔罪。听店东说老兄是大齐国有名的学士,小弟更是巴巴的想来看看老兄风采,如今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如此良辰,岂能和老兄错过这个亲热的机会,小弟在楼上摆了一场下午酒,我们哥俩先乐乐,到了晚上,小弟再正式奉请赔罪……”滔滔汩汩的,说了个不休,还随手拖了王登科,就往楼上走,一头走还一头说:“举乐!”就见楼梯上站着两排鼓乐手,顿时细吹细打响了起来。王登科满脸苦笑,心下直叫倒霉,怎么给一个江云的商人缠上了!到了二楼那个雨辰的房间一看,七八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在冲自己抛着眉眼。心下更是叫苦。

大梁步兵学校。

赖文臻回到学校总算赶上了下午的野外演练,大家都知道他是十四公主召走的,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教官眼中多了几分不耐烦。赖文臻本来就沉默少语,又是魅民的身份,也不愿多解释什么。

几番负重冲刺之后,同级的学员都在一起喘息休息。几个勋戚子弟不知为什么,突然谈起对鬼方的战事来了。一个叫罗飞的学员神神秘秘的说:“我爹告诉我说,军队要总动员了,我们这些学员可能也要提前从军呢!”另一个学员奇怪了:“我们还有一年半才毕业呢,现在到军队去当什么?委前锋校?不可能的嘛,我爹说大梁军制最严,没有训练完毕不可能受职的。”那个罗飞大大咧咧的一摆手:“你懂个屁,我爹当镇前锋将都十年了,你爹退休时加一级才是协前锋将,谁知道得多?六十三年前为了应付鬼方的大举入侵,那时也曾全部动员学员,作为提前锋校帐下差遣,运气好的,可以作为协前锋将帐下差遣,虽然不是军官,但是也不是小兵。”

(作者:设定时间到了……大梁军制,每十人为一小前锋,十人之长为前锋士,其他人为前锋卒;五个小前锋为一委前锋,领官为委前锋校;五个委前锋为一个突前锋,领官为突前锋校;四个突前锋为一个提前锋,领官为提前锋校,除四个领兵突前锋校外,还有几个参谋突/委前锋校,作为提前锋校的助手;五个提前锋为一个协前锋,领官为协前锋将,除五个领兵提前锋校外,还有几个参谋提/突前锋校作为助手;两个协前锋为一个镇前锋,领官为镇前锋将,除两个领兵协前锋将外,还有若干提前锋校作为助手;大梁共有二十八个镇前锋,每个镇前锋战兵为一万人,另外还有军前锋帅四名,平时不辖属兵,只有一个提前锋的亲兵队,这些军前锋帅有开府的权力,属官最高为协前锋将,所以大梁战兵有二十八万余人,称为国家经制之兵。在平时这二十八镇每镇还有四千至六千的夫役,承担喂马赶车、构筑工事鹿砦、转运粮饷等等杂役工作,战时每镇夫役可加强至一万余人,都是从民间动员的。另外山地魅民可以组成单独的轻步兵部队,但不属于大梁的经制之兵,同时,大梁的经制之兵中却有大量的魅民。大梁王室直属羽林军两镇,也不属于国家经制之兵,是王室自己的收入如王田等养活武装的。大梁二十八镇,重步兵二十一镇,骑兵七镇,羽林军为步骑混编……好复杂哦)

几个学员听得兴致勃勃的,浑身热血似乎直望上涌:“是不是要对付鬼方?”罗飞点点头:“应该是,这次看来要一直打到他们的老窝去了,正好应了我们校歌的最后一句,追亡逐北,立功绝域。”说着左手用力一击右手。

赖文臻突然冷冷插了一句:“到了绝域我们吃什么?”罗飞一怔:“吃粮啊?捏土为塘,焚薪煮羹。野外训练时你没学么?”赖文臻平时话极少,突然和他们答话,让他们有些奇怪。赖文臻冷冷道:“我肚子大,一顿要吃一斤粮,一天两顿就是两斤,如果我们真的追亡逐北了,怎么也要出去一千里吧,五十万军队,二十万匹马,一天要吃一百万斤粮和一百万斤草。一匹马拉一辆车,一个人赶,可以运三百斤粮草,二百万斤要七千匹马、七千个人、七千辆车运,一天走五十里,一千里往返是要走四十天,所以同时要二十八万匹马、二十八万人、二十八万辆车运送,才能逐日供应我们。但是这四十天里,人吃马嚼得要二百斤粮草,就是说每车的三百斤粮草只能有一百斤到我们嘴里,平均每人每天可以吃七两粮食,我吃不饱就没办法打仗,所以说运输队伍还得翻三倍。至于国家怎么供应这么大的运输队伍,那可不是我这个魅民能想的事。”

罗飞他们给赖文臻的一堆数字弄得晕头转向,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幸好教官的铜哨又响了,大家又得没命的冲锋,才岔开了这个话题。

十年客栈,王登科这时正陷在脂粉阵当中受苦,看着那个叫雨辰的少年商人在那里光着一只脚狂灌身边女孩子的酒,女孩子都很年轻,也挺好看,就是眼波太柔,举止太妖,说话太嗲,让王登科不知怎样应付才好。读书那么多年,还真没遇到过这种场面,这时有的女孩子拿走了王登科的学士巾贴身放着,有的痴缠着他要学写字,还有的要度他喝酒……那个雨辰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却应付得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好容易才得了一个空,王登科客套的问雨辰:“您是江云国人?”雨辰哈哈一笑:“如假包换,我冒充江云国人有什么好处?我们那个国家老兄也是知道的,山明水秀,人物风liu是不假,钱也多多的有,可是就不爱打仗。西方、北方的那些武人大爷,什么大梁啊、后燕啊、北淮呀,只要派个人到我们君上面前坐坐,哼那么一声,我们的银子粮食就得乖乖奉上,不象老哥的大齐,虽然一样文才风liu,但是有那么一支东岳军望那里一摆,人家哪敢惹呀。不过这样也给了我们这些江云商人一个好处,跟哪个国家关系都好,生意好做呀。”王登科心想,我才说那么一句,你又来这么老长一套。他挡开一个女孩送过来的酒,一边又问:“这次来大梁有什么生意好做?”就看雨辰和一个最娇憨可爱的女孩做了个嘴,一边叫好香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大梁马上要打鬼方了,我和这里的武公主约好了,卖一笔粮食药材和军器给她。”说话间,那个娇憨女孩抢了他的腰带就跑,就见雨辰提着裤子大叫小乖乖莫走,小爷脱了裤子有你好看就开始满屋乱追了。只撇得王登科又开始发怔:“怎么满世界都知道了今天中午才定下来的秘密?大梁要攻打鬼方怎么连这个江云好色商人都知道了?”

转眼就是晚上了,王登科好容易才脱离了楼上的脂粉阵,想安静想点东西。下午还不知不觉喝了一肚子酒,蹲在地上直犯恶心。就听见雨辰又在蓬蓬拍门,一边还在吩咐:“举乐!”门外似乎又换了一个乐班子,上午是细吹细打,这时的音乐却象诲淫诲盗。王登科没办法,又去开门,才开门,雨辰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我知道老哥不喜欢下午那些姑娘,你老哥多担待一点,霸方这个整天凶巴巴想着打仗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姑娘?正好小弟家里的班子这个时候到了,里面颇有几个小弟心爱的姑娘,你老哥也好好挑挑,小弟和老兄你是一见如故,晚酒定要奉请,你老哥如果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江云面子,大齐江云唇齿之邦,老哥也不希望两国就此绝好罢。小弟一向景慕斯文,欣向盛化,你老哥不要嫌小弟愚鲁,多点拨点拨小弟,说不定哪天小弟还要拜路大学士为师,咱们就是师兄弟了……”口水滔滔中,王登科又被雨辰拖到了楼上。

这时的楼上的布置却又和下午不同了,整个二楼都以大蜀细席铺底,设酒席的房间更是重茵横陈,四周挂上了大食的壁毯,房间内至少点了几百只蜡烛,照得一室有如白昼,而且这些蜡烛明显经过高手匠人调制,不仅没有一丝烟气,而且隐隐有奇香散发。酒席上全是四时八方之珍,酒明显就是传说中的酿酒天师重华所制的重华酒,哪怕你有一万两银子都无处觅去。东头有一个书案,四周有些条幅,全是大齐一品学师落的款,王登科师傅的笔迹也不在少数。南面开了一个小月洞门,挂着南海大珠穿成的珠帘,不时有女孩子的身影闪过,暗香浮动,巧笑嫣然,宛若瑶池仙子聚于一处。

这种场面让也颇见过一些富贵场面的王登科都有些呆了,雨辰还在一个劲抱歉,简慢简慢。王登科不由问了一句很蠢的话:“您究竟家资几何呀?”雨辰淡淡的一笑:“钱,很多人都有,只是我比较会花罢了。”

看着座头,除了一个主位,只有一个客位,陪客位置也只有一个。王登科正要坐在主位对面的客位,就见雨辰拉住他打了一躬:“老哥实在对不住,今天小弟请您当的是陪客,千万别见怪。”王登科有些好奇,打横在陪客位置坐了。雨辰又作一躬:“对不住,小弟去换身衣服。”不等王登科说话,尽自掀帘进了南面的门洞,就听见几声娇呼,一群女孩子的身影围了上去。

王登科笑笑,站起来走到东面的条幅前细细品味。突然觉得身后有异,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手长脚长,穿着一身麻衣的黑瘦中年汉子。看见王登科回头看他,朝他笑了笑:“在下梁明达,您就是此间主人雨辰雨次白吧,在下有礼了。雨家豪富,果然是名不虚传。”王登科忙拱手回礼:“不敢,在下不是雨公子,只是雨公子请来的陪客,小姓王,名登科,大齐一品学师路允放的弟子。”黑瘦中年梁明达一惊:“您是路允放路先生的弟子啊,在下失敬。”两人正欲攀谈几句,这时南面珠帘一卷,就见雨辰换了一身宽宽大大的侉衫,头上也没戴帽,原来头发竟然是剪得短短的。笑眯眯的摇着一把扇子晃了出来,一边招呼大家坐下。

待宾主坐定,雨辰把扇子一合:“我来介绍一下,今天的尊客呢?就是大梁西魅的大酋长梁明达梁公,至于陪客吗?这位就是大齐一品学师路允放路先生的及门高弟,王登科王学士……”

王登科觉得这几天自己的惊讶比以前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多,整天不是浑身一震就是脑中嗡的一声,似乎也算是习惯了。梁明达是大梁西部魅民的大酋长,由于东部魅民已经式微已极,西部魅民的酋长基本上就是二百七十万魅民的总帅。西部魅民自从十六年前更换了酋长以来,就少有人知道这位高人是谁,今天居然出现在了这个江云国富豪商人的席上。

三人干了门面杯,雨辰就问:“两位是要听听小曲呢?还是请小弟家里班子的姑娘出来乐一乐?或者两位在霸方有相好的姑娘?我这就飞片子请去……”梁明达举手止住了雨辰的胡说八道,看看王登科,发问道:“不知雨公子和王学士是什么关系?”王登科还没答话,就见雨辰椤袖掀臂的说:“上了我的席都是客!小弟是出名的荒唐雨二少,结识这位王学士是小弟的福分,小弟到这十年客栈也半个月了,天天晚上都是大宴宾朋,闹他妈个天翻地覆,大梁武公主和太子爷都是小弟座上客,谁也没咬了我鸟去,梁公既然到了小弟的席上,大家就都是朋友,要光顾小号生意,更是欢迎,关王学士那么多事呢。”

梁明达摇摇头自失的一笑:“王学士的师傅路学师可是大齐东岳军的总军师,您雨公子座上客总是让在下觉得毛毛的,在下身份特殊,此行更是重要,所以如此小心,先向两位谢过了,既然如此,那在下也爽快点,西魅需要五十万担粮食,还有三千担盐,五日内望在会津渡交割。”雨辰笑笑:“没问题,粮食四两二钱一担,盐三十六两六钱一担,总计二百二十万九千八百两,加一成脚钱是二百四十一万另一千七百八十两,按规矩到地头栈房和小工都你安排,五天内下完,多一天多加十万银子。大家都是朋友,零头抹掉再打九五扣,就是二百二十八万两银子,真金白银,梁公什么时候付钱?”这一段话一气呵成,要用算筹算好一阵的数字,他随口报出,流利无比。

王登科心下在想:“西魅等于是大梁的军户,大梁一向在山区和平原交界处,设立大量的市口,向西魅转运粮食,只需市价的二成,如果没钱,还可以挂帐,现下怎么要花大价钱买粮了?大梁现在粮食不过三两三、四一担,这个雨辰一口价就报到四两二,这个梁明达到底在想什么?”

想着想着就听梁明达点头:“钱没问题,五天内准定能到会津渡么?”雨辰淡淡道:“你若信不过我也不会找我做生意了。”梁明达点点头,从怀中取出江云最著名的“四恒”银号的龙头大票一叠,在桌上递到雨辰面前:“这是一百万两,你先点点,其余的数字在会津渡我用药材、兽胶、白煤和金砂向你抵充。”雨辰皱眉:“又要找人去估价,还要看品相,又要过秤,闹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总而言之又要我吃亏了,那些东西可现成?”梁明达点头:“现成,就在会津渡。”雨辰笑笑:“那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收货吧,谁知道梁王即位十年庆后是什么局面。”

此言一出,梁明达突然坐直了身子,眼中神光暴射,如果先前他只不过是个形貌颇为困顿的中年,现在却是威猛绝伦,慑服四座。王登科吃了一惊,在心下喝彩:“这才是西魅首领的样子!”雨辰却浑不在意,伸手将银票揣进了怀里,一头揣一头笑:“又是自己家的票子,每次收到四恒的票子都没赚钱的感觉,你们就不能用点别人家的银票么?”梁明达收敛了形容,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还有些俗务缠身,先告辞了。”雨辰愕然也站了起来:“不再坐坐了,小弟还有几个姑娘想请梁公赏鉴赏鉴呢。”却见王登科也站了起来,更是手忙脚乱的想去拉,王登科却如避蛇蝎一般,忙道:“小弟酒够了,还有些功课未完成,咱们改日再聚。”逃也似的和梁明达一起出了房门。雨辰袖手叹气:“唉,长夜正是漫漫,找一个志同道合的酒中朋友怎么这么难呢?”摇摇头,向里间行去。正要进门的时候,梁明达突然叫住了他,深深一躬到地:“雨公子,这五年来您对我的帮助,在下感激莫名,终有一日在下将重重补报。”说话时眼中都有泪花闪烁,语气更是郑重无比。雨辰随便拱拱手:“哪里哪里,梁公言重了,小弟只不过是做生意而已,当不得梁公这样的言辞。”再一揖,转身就进了里间,梁明达却揖在地上,半晌才起。

梁明达和王登科一齐下了二楼,在门口一揖作别,临行时梁明达又打了一躬:“我身份特殊,此行还望王学士代我守秘。”王登科应了,一直将他送出门去,才抱着满腹的不解回到自己房里。

雨辰进了珠帘后的里间,几个娇俏可人的小丫鬟涌上来要替他解衣拿扇,却被他挥开,对着阴影处独坐的一个人笑道:“西魅开始办粮食了,要得还挺急,加上以前冒充商人买我的粮食,差不多有三四百万担了,盐也有几万担,唉,魅民百来年的老底子都给我掏光了。”阴影处的人淡淡道:“多谢,也只有你雨二少有这个担待卖他们这么多粮食。”那人长身而坐,面容冷艳绝伦,竟是应该被押送出境的鬼方九公主,魏蛮!

雨辰笑笑:“都是生意,说那么多做什么,我卖西魅一担粮食,您就贴我一两银子,这么好的生意到哪里找?那大梁二百五十人的突前锋,现在我已经请他们到江云做客去了,这十五天里,公主您在霸方是万安没事的,我也多谢盛惠三十万了。”冷冷的魏蛮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的一点老底子也给你掏光了。”雨辰不在意的一挥手:“您做的是大买卖,我哪能和您比,钱对您来说啥也不是,长夜漫漫,我的朋友又都走了,不知公主可有兴致陪我喝点酒?”魏蛮看着他,突然微微一笑:“你很有意思,我愿意陪你喝点,只是酒量很小,不能让你畅怀,没问题吧?”

赖文臻静静的睡在宿舍的硬板床上,同舍的五个人都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不知什么,总是睡不着。突然他觉得一个熟悉的旋律隐隐响起,声音也若有若无,但是凄彻婉转,荡气回肠之极。他睁开眼,悄悄的下了床,穿戴整齐后,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学员宿舍,循声来到了操场外侧的树林里,再行几步,就看见一个麻衣中年人倚着树,含着树皮管轻轻的吹着。

那个中年人正是梁明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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