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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甘薯的摊贩前挤满了彩墨未卸的女伶,年岁看上去都不大,个个窄身细腰,生的玲珑可人。
顾倾频频回顾,男人以为她对那些伶人好奇,低声与她道:“唱鼓戏的伶人要在牛皮鼓上起舞,自幼就严格控制身量,宽胖高大些的,早就筛卖出去,余下的就是这些骨肉伶仃的姑娘。”
顾倾摇摇头,她不是在看人,是瞧见烤甘薯的摊档,想起了和姐姐当年初进京的境况。
“……我在南边甚少遇见那么大的雪,披着人家不要的破衣裳缩在角落里发抖,那年当真险些病死了。那晚姐姐给我带回了半只烤甘薯,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甘薯香甜的味道,捧在手里热乎乎暖融融的,我隐约明白,自己不会死了……”
“那时姐姐也才十四五,原是奔着京城投亲来的,姐姐定的人家从稻县迁来京,听说那公子点中了进士……彼时我只知甘薯清甜,还不了解,姐姐背地里受过的委屈……”
“后来遇上人牙子,逃不掉,也没力气逃了,姐姐求了又求,让我俩一并卖进同一个府里。”
他垂眸凝视着姑娘平静的侧颜,她说起往事时语气轻的像飘飞的雪絮。可他感受得出那些苦痛的记忆有多沉重。
他忍不住紧了紧扣住她指尖的手掌。
“倾城。”他不善宽慰人,说不出更多柔软的话来。
她苦笑了下,转过头来笑着对他说:“不错,那时我还叫顾倾城。”
“我和姐姐进了林家大宅,教导过规矩后就被分在姑娘们房里做粗使。三姑娘在一群刚进门的小丫头里选人,看见我们姊妹,就问可改了名姓。那老嬷嬷说不曾,请三姑娘为我俩赐名。”
她还记得那日阳光晴好,她和姐姐站在太阳底下弯腰低眉听着训教。三姑娘穿一身惊艳刺眼的大红,艳丽得像一团火,踏着轻快的步子从穿堂经过。
她长指甲扣在姐姐脸上,问姐姐的名字。
“顾出尘?”听到这三个字,三姑娘立即笑出了声。
父亲精心为一双掌珠取的闺名,不知为何传到人家耳朵里,就成了笑话。
三姑娘笑弯了腰,伸出艳红的指头问,“你也配?”
后来她成了顾倾,姐姐成了顾尘,就连为她们择个花花草草的名字也嫌浪费心力。
广厦倾颓,荣华化尘。旧时年月如黄粱梦,醒时望去,疮痍满目,不堪回首。
月亮慢慢爬出云层,只是浅浅一弯细芽,泠泠的清晖笼着寒烟。夜静极了,琉璃灯罩里残烛微光无力的漾着。床帏半掩,姑娘和衣倚在冷峻的男人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