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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须祭司长出面,”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郁闷道,“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你直接走回罗马,有谁会动你一根指头?”
赤膊壮汉朝他握拳抬起,随即伸出一根中指,睥睨道:“朋友又怎么样?你们这班家伙,连恺撒都敢动。当时要不是我跑得快,未必还有命站在这里,面对无数老年妇女的夹道欢迎。先前我远远地乍眼看到,还以为是满城年轻的美女不顾丈夫嫉妒和家人百般阻挠,倾巢尽出,踊跃来迎。但当我仔细一瞅,大失所望,就像突然被西塞罗这厮拿脸盆浇了一头渗杂鼻涕的凉水……”
慈祥老头挖着鼻孔唏嘘道:“能走到今时今日不容易,你们要珍惜彼此。多年以前,我在街头转悠,便曾看见安东尼这小子被他的债主和那些嫉妒的丈夫追逐奔窜穿街过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而在另一条街,小布鲁图也因讨债不成反遭债主揍得满街乱跑。无论过程多么唏嘘,最终你们都走到了一起,理应摒弃前嫌,要手拉手向前看……”
“我不跟他手拉手,”赤膊壮汉微哼道,“你那只老手沾有鼻涕,也别想碰我一指头。”
随即伸手去拉有乐过来,把他往车上推,啧然道:“外边有啥可看的,你们这班小子怎么又都下车了?全给我回车里去,咱们赶路要紧,我不想被那群老年妇女拦路纠缠不休。”
信孝闻茄说道:“想是因为安东尼形象长得帅,广大的老妇女们都爱这样。后来中原那边有个美男子潘安,每次上街也深受无数老妇女追捧,留下千古佳话。再往后又有些油头粉面的秀气哥们儿前赴后继地涌现出来,因为模样讨喜,搔首弄姿之余,更招惹得一代又一代的老阿婆们为之倾倒。当然结果也令人唏嘘,例如美男子潘安被忌恨的男人掌权后随便找个借口当街腰斩,他临死之时吃的那盆所谓‘清流鸡’后来成为广府名菜‘白斩鸡’的源头……”
长利憨望道:“那群堵在路上飘飘欲仙的老阿婆是谁呀?”恒兴表情严肃地皱眉道:“先前听说她们是贞女。没想到古罗马也会玩‘贞操守节’这一套,我还以为只有儒家讲究……”
“毕竟难熬,”慈祥老头抠鼻唏嘘道,“你们记住要珍惜这些岁月的瑰宝呀!”
赤膊壮汉转觑道:“为什么有年轻的姑娘不用,你偏偏去找一群年老的阿婆来恶心我,故意整蛊是吧?我一怒之下,更要带兵进去,忿然加以践踏……”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摇头说道:“无非多此一举,我看你何须兵马跟随,带那群老妇女进城就行了,既有维斯塔贞女祭司长亲自领队来迎,再加上备受尊敬的西塞罗,还有我伴随左右,真的没谁再敢动你一指头。”
慈祥老头噗咦一声擤涕,捏在指间,明晃晃一大坨儿摇摆粘垂,抬起来看了看,口中说道:“你要铭记在心,布鲁图曾请求共和派的其他元老,在保证不准伤害安东尼性命的安全前提下,才答应参与共和派刺杀恺撒的阴谋。甚至他还感到不放心,先让别人把你引开,使你当时不在恺撒身边,得而远离危险。做人要恩怨分明,这趟没有他跟我的一致拥护,你回不了罗马。”随即移手往旁,投涕而出,沾到赤膊壮汉所披的斗篷后面。赤膊壮汉惕然转望,问道:“什么动静?”
慈祥老头顺手悄往赤膊壮汉所披的斗篷后面擦涕,见其显得惊疑不定,随即加以抚慰道:“便因考虑周全,我才特意挑了这群老妇跟随贞女们来迎你入城,毕竟皆一把年纪,就算仍有丈夫嫉妒,也已老到打不动了。你放心跟她们去吧,一路很安全!”
有乐摇扇悄觑道:“你看他伸手抚慰,其实是乘机擦鼻涕。先前他擦了我一路,你们瞧我后面有多少……”
眼见老妇女们踊跃而至,赤膊壮汉怨瞪慈祥老头一眼,连忙转头吩咐:“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好在旁边另外有条岔路,显然存在捷径可行,咱们赶紧拐进里面,别给那群老妇女涌来包围……”
车马穿窜在幽荫之间,信孝攀在窗边转脖回望道:“不知那些老阿婆追来了没?”恒兴在邻车伸头乱瞅,眼神严肃地说道:“马车溜得太快,却似连兵也没跟上来几个。这里林深树多,越来越幽暗。咦,车怎么又停下来了?”我从有乐旁边探觑窗外,车里那小姑娘抬足说道:“且看我的腿可以伸那样长,很灵活是不是?”
有乐萎靡在旁,唯自蹩闷无语。
长利在窗外憨问:“你怎么没精神啦?”信孝闻着茄子在窗边投眼惑瞅道:“他为何显得模样颓唐了?”车里的小姑娘投足出窗,推开两张揭帘来瞧之脸。
我悄问有乐:“你如何显得好像疲惫不堪的样子?”有乐耷拉着头,萎顿的说道:“没看见我被骚扰了一路,连闭会儿眼睛打个盹也不成,能不状态低迷吗?”
“想是西塞罗所为,”赤膊壮汉笑觑道,“别以为我没听说他年轻时到希腊参加过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竞技场上虽没拿奖牌,腿技仍然了得。你瞧便连布鲁图也疑心是他故伎重施……”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点头称然:“他以前游学希腊为了多挣学费,曾参加过体操表演,后来他写信给卡西乌斯亦常吹嘘身手不俗。”赤膊壮汉转面惕觑道:“你经常写信给他吗,究竟意欲何为?是不是商量要一起对付我,难怪你急着找来这么多老阿婆半路给我添堵……”
“那封信是几年前写的,”慈祥老头跷着腿坐在一旁啧然道,“我听说那时他在法萨卢战役当中为庞培一边尽了心力,但其实他想的是尽快回家而不是去非洲作最后的顽抗。所以我在当年一月份曾写信给卡西乌斯,他向我表达了苦闷与彷徨的心情。那段日子他思想转变了,想要在恺撒与庞培之战后寻找内心的平和。当时他停止了与恺撒为敌,因见阻挡不住共和派衰败的时势,他决心隐退,改为卸甲入学,因此跟我通信频繁,交流学问而已。布鲁图给我写信比他更多,常向我请教安提阿的柏拉图哲学观念,毕竟阿斯卡隆的安条克曾是我的老师,由此可见我有多深邃……”
“我信你才怪!”赤膊壮汉依然狐疑地瞪了慈祥老头一阵,转头对我悄言道,“他一直反对恺撒派,平时与克拉苏及其岳父来往多,而卡西乌斯曾在克拉苏麾下效力,因此有大把的时间勾搭,还处心积虑地找来一群老阿婆堵我,其间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真是失算啊,此前没料到居然给我玩这一手……”
“小布鲁图斯是卡西乌斯一生当中最重要的搭档,”信孝在车窗外闻茄说道,“卡西乌斯早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不喜欢專制的制度,他经常与罗马独裁者苏拉的儿子争吵。卡西乌斯曾在罗德岛学习哲学,他返回罗马之时,恺撒与庞培的内战已经箭在弦上。卡西乌斯明确支持贵族派,即使他的兄弟卢修斯·卡西乌斯支持的是恺撒,而恺撒属于平民派。恺撒渡过卢比孔河以后不久,卡西乌斯离开了意大利,前往希腊投奔庞培,在其麾下分管一部分舰队。卡西乌斯率舰队到达西西里岛,焚毁了恺撒海军的大部分船只,而后不断派兵袭扰那些用于运输的海岸。当卡西乌斯听到庞培在法萨卢战役战败的消息时,他随即动身往赫勒斯滂,希望与本都国王法尔西斯二世结盟,结果半路被恺撒追上,恺撒招降了卡西乌斯,并在攻打法尔西斯二世期间让其担任使节。但是卡西乌斯拒绝去非洲攻打贵族派的小加图和西庇阿,而是选择回到罗马隐退。在接下来的两年内,卡西乌斯成为行刺恺撒的倡议者,不仅拉小布鲁图斯入伙,卡西乌斯更亲自出马,催促他的同伴们把利刃刺进恺撒的胸口,致使恺撒当场死亡。卡西乌斯的妻子尤尼娅·特尔提娅是小布鲁图斯同母异父的妹妹。卡西乌斯和特尔提娅有一个儿子。”
“当时他们的口号是‘诛杀暴君’,”蚊样家伙在车外叹息道,“恺撒不仅军功突出,并且大肆收买平民们的好感。对于那些只看到表象的人们来说,恺撒确实是一个非凡的统治者。但是这样的强人,对于深受共和思想影响的菁英们,尤其是元老院贵族而言,无疑是一个大独裁者、苏拉复活。共和派深知,偶然一个杰出领袖和长期稳定的体制相比,还是后者有更多的长远利益。卡西乌斯召集众人密谋,告诫他们若不成功就必须自杀,然后举拳庄严互勉:‘共和万岁!’行刺之日,以罗马高士布鲁图为首的共和派在元老院高呼:‘暴君就该如此。’并刺死了凯撒。其中最激进者还踩着恺撒遗体跳来跳去地大叫:‘罗马万岁!’然而这次刺杀的主谋者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很快就失望地发现,即使他们杀死了独裁者,拥有着军队的独裁者党羽,依旧能轻易地将他们恢复共和传统的希望给毁灭。”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不安地转头悄问:“谁先借点兵给我?”
“让我帮你想一下怎样找信雄借兵,”信孝在车窗边闻茄说道,“不过进城找人需要钱。你可不可以先给点儿?”
“给是吧?”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犹豫道,“啧,唉呀……那就先拿些。你填完表格顺便在签收条儿这里摁个手印才拿钱。”
“才给十块钱?”信孝接过来一数,纳闷道,“购买力很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