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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青布裹躯之人抽刀急劈,肩后倏挨一剑斫身分裂,掼倒于众目惊望之间。有个拿着大剑的蒙面披氅汉子威风凛凛而现,转面微侧于旁,问了一声:“屋大维娅,你有没有事?”明眸皓肤的小姑娘蹲在墙边揩泪,从蚊样家伙和有乐之畔抬脸,摇了摇头。
“马库斯,”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东西顾望道,“来了哪一个?”
“两个都在,”随着其畔又倒下一名青巾裹脸之人,有个单手拖移重剑的蒙面披氅大汉转出来微哼一声,目光肃杀地扫视道,“有谁看见安东尼在哪里?”
“安东尼麾下好手如云,”信孝在我旁边闻茄低言道,“他那帮老兵都很能打,几乎没一个弱的。不久后发生的‘穆提那之战’,他们随安东尼讨伐西玛斯这个参与刺杀恺撒的凶手,为阻止安东尼抢占山南高卢此般战略要地,元老院和屋大维联合出兵袭击安东尼,仗有数量优势的元老院宿将潘萨先即败亡,罗马执政官希尔提乌斯亲率一个军团绕过激战的正面战场,直扑对方主帅营帐的位置,欲对安东尼本人进行斩首行动,当大批安东尼士兵发现后方起火后便不顾一切地向入侵安东尼营帐的希尔提乌斯军队发起猛攻,那伙百战精兵无需指挥,直接熟练地展开快速穿插包抄,希尔提乌斯与潘萨的情况一样无法抵挡老兵们的反扑,最终希尔提乌斯本人阵亡,其部下见指挥官死后全部溃逃,希尔提乌斯的斩首行动失败,其自却被斩于当场。然后在海边,安东尼老兵们又奋力使屋大维备受挫折,从那以后,屋大维一心想拉拢安东尼的老兵集团。安东尼却把骁勇善战的老兵们在讨伐‘万王之王’的艰苦征途中白白消耗掉,过半之数竟亡于伤病、染疫和饮食中毒。十二年后,阿克提姆海战爆发,罗马争霸的双方终于完成了决战的全局布阵。安东尼位于己方战线的右翼,同早已在当面埋伏的阿格里帕针锋相对。中间位置则交给两位同名马库斯的将领负责,用于对抗他们对面的阿伦提乌斯。最后是左翼的索修斯,他将为安东尼阵营对抗眼前的阿格里帕副将卢修斯。同时,双方还都留有相当比重的陆军部队,留守在原先的营地内充当观众。‘埃及艳后’克利奥帕特拉和她的埃及舰队,被集中安放在第二线位置,后世史家认为问题出在她那里……”
“安东尼突然不见了,”有个抡着狼牙棒捶人脑袋的光膀壮汉一路打来,气急败坏地叫嚷道,“我们很想搞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东西招呼道:“大家来得正好,先帮着挡一挡,好让我们去找回安东尼。”
一名青巾蒙面之人见势不对,急欲拽我退入两侧剑棘绽张的槛车,颈挨一箭倒坠车边。我惊眸转投,顷间身旁连有数名青巾蒙面人中箭纷跌,屋顶上有个肩披灰毛袄的白净青年张弓而望,朝我微一颔首,致意道:“药很好,敷伤有效。多谢了!”
蚊样家伙凑过来悄言道:“然而我觉得你不该把属于后世的药品给他使用……”有乐摇了摇扇,不以为然道:“那些无非草药之类,就算拿金创药给古罗马人疗伤,我觉得也没什么……”光头圆脸胖子闻有好物,连忙挨近我旁边探觑道:“究竟还有多少好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有很多东西你们不知道,”白发垂颊的蓝袍女子徐徐抽刃凛视道,“也没有命去知晓。”
“我知道他们是贵霜高手,”蚊样家伙不安地提醒道,“大月氏人这一支,师门渊源于河西走廊的敦煌一带,大家留心其絢丽无比的刀势。”
“先前杀了我们两位老弟兄,”一个苍头老卒从墙影里颤巍巍走来,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指点道,“不论用的是什么刀法,都有够快。尤其是墙头上边那一个,出手迅厉难状……”
有乐拉我向后移步,不失小心地说道:“这伙安东尼老兵对决贵霜高手,还未开始,场面气氛就已然充满肃杀,咱先避一避为好。”光头圆脸胖子在我旁边亦步亦趋的悄声道:“估计他们回不去了,因为我来的时候,‘万王之王’及其心腹长老身边没有这两位护法。于是我顺利下毒给北溟长老,然后跑掉……”信孝不禁抬茄说道:“哇啊,你有这么毒啊?不如我们直接就在这里赶他走……”光头圆脸胖子持刀削茄又短一截,随即目露威吓之意,信孝颤拿剩余的茄子看了看,默然退后。
霜雪交加般激凛的刃光纷扬疾洒之际,我只来得及扬手发出一谶幻盾,霎构如垣立,排排推展开来。眼见有效,不免又心感困惑:“为何时灵时不灵?”但觉有个甜美声音在耳后悄语:“你要等那粒朱痕更加发红,连续闪到三次,一下子变成荧白之时,才甩出手,就会有效。”我闻言暗异:“哪粒朱痕?这上面怎么会有三粒小点儿瞅似不同……”甜美声音在后边悄加提醒道:“就是最初那一粒。未必只能出盾,不要等它变成什么形状,你自己心下坚定选择使用什么,它就给出你想要的。只须执决一念,专注凝聚。用心灵的力量驾驭它,而不是任由它自行替你出牌。”
没等转头看清谁在后边发话,有乐拽我溜避刀丛交织之芒。我又扬手甩出幻谶,接连两道电光霹闪。光头圆脸胖子急忙推着我跑开,催促道:“快溜为妙,打雷了!”
蚊样家伙在前边招呼道:“大家聚拢到一起,准备好了没有?咱们从这边的墙角撞过去……”未待各皆奔近,先有多个青磷磷之影森然围迫上前。恒兴和向匡跑过来挥刀驱打,信孝颤拿茄子乱望道:“他们身上那些磷闪青烁的是什么东西呀?”蚊样家伙甩发袖弩飕射,口中回答:“似是磷光。”
长利在墙边憨问:“恒兴和向匡怎么逃脱了?刚才还以为你们玩完了呢……”
“你想我玩完是不是?”恒兴挥刀冷哼道,“不过也差一点儿就要没戏,好在突然打来两道急雷,劈到那伙青巾蒙面的人群里,安东尼的老兵们趁机加袭,我就拉着向匡乘乱走脱。那边已陷入一片杀戮,场面难看,大家不要回头,赶快撞墙要紧……”
我正跟有乐他们纷纷回望,眼前袂影晃摆,白发遮颜的玄袍之人从墙头飘落,在烟屑纷撒间疾掠倏临,恒兴和向匡发刀欲狙,顷却先被刃芒划荡裂衫,骇忙跃退。白发遮颜的玄袍之人撩袖甩出飞霜般的刃芒,飒然扫击,迅即把我们逼退到墙角,缩拢成一堆。花白胡须家伙捧着盒子挤在最里头叫苦不迭:“你们别把我这两盒东西挤瘪了,不如推我往前,好让我腾出手来捋袖,用光头圆脸胖子曾经送给我的环臂连弩扫清四面之敌……”光头圆脸胖子闻言纳闷道:“然而我何曾送给你东西过?倘若果真有这般好物,我自己还不留着使用……”长利憨问于旁:“这时候就有弩了吗?”
“弩,”信孝挤在里面闻茄说道,“是古代兵车战法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早就有了,战国时期已普遍用弩,《战国策》称:‘天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而《荀子·性恶篇》直接指出此乃‘古之良弓也’。汉代刘熙《释兵》曰:‘弩,怒也,有执怒也。其柄曰臂,似人臂也。钩弦者曰牙,似齿牙也。牙外曰郭,为牙之规郭也。下曰县刀,其形然也。含括之口曰机,言如机之巧也,亦言如门户之枢机开阖有节也。’西汉开始弩的‘望山’上铭有刻度,作用相当于后世某些火器枪械上的表尺,便于按目标距离调整弩发射的角度,提高射击的命中精准。《汉书》则有传授‘望远连弩射法’十五篇。诸葛亮在蜀时,曾制造一种连弩,称为元戎,可连发十矢。晋代的弩较汉代大,有‘万钧神弩’之号。刘裕用万钧之弩,连破卢循。宋神宗时,李宏发明踏张弩,名叫神臂弓,一直流传到明代。北宋时,床弩盛行,射程更远。但在明代以后,更犀利的火器兴起,弩渐冷落。而在火器盛行之前的漫长岁月里,弩是古代一种大威力的远距离杀伤武器。它比弓的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命中效率更高,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比较低。弩这种致命的武器,之所以被普遍使用,是因为不需要太多的训练就可以操作,即使是新兵也能够很快地成为用弩高手,而且命中率奇高,足以杀死一个花了一辈子时间来接受战斗训练的装甲骑士。欧洲那边的骑士认为弩弓是一种不正当的武器,因为它只需要很少的技巧即可操作。狮心王理查一世就曾经两次被弩箭射中,并在第二次伤重不治。如此一位伟大人物竟然死在一个普通或低等的士兵之手,对于贵族来说简直骇人。为此,教皇曾尝试以残忍为理由禁止弩的使用。”
蚊样家伙连发数矢,逼退纷涌而近的幢幢青磷之影,忙得没工夫念咒诀带我们穿垣开溜。恒兴在前边似渐招架不住,一迳催声不绝。花白胡须家伙捧着盒子挤在后边惑问:“你们这是什么穿越的法术呀?怎竟还须要念咒语才行……”有乐掏了一包红辣粉往外乱抛,随即在旁摇扇说道:“不懂就别乱说,人家这是高级的穿越之术。使用特殊的咒诀作为秘钥,以语音和意念驱动,配合激活身上揣藏之物的穿越功能,便可随时随地打开穿越时空的通道,根本不需要去寻找那些迷雾……”
恒兴和向匡在红粉弥扬之间呛咳叫苦道:“不要泼撒辣粉过来这边!我们看不清东西了……”有乐又撒出一包粉,甩着扇说道:“你们看不清东西,他们不也一样?”因见围涌过来的青光磷闪之影果然纷亦吃不消,往后退避不迭,有乐随手再撒一包粉,不意拨在蚊样家伙脸上,使其呛出涕泪,袖弩飕然发偏,射在向匡股后。
向匡一怔转望,随即叫苦:“唉呀,我挎袋里那两条鱼中箭了,可别是毒箭来着……”
白发遮颜的玄袍之人乘机避过向匡砍偏的刀势,甩出飞霜寒刃。眼见辉闪迅厉难当,我抬手急欲扬发幻谶,白发垂颊的蓝袍女子忽从角落里转晃而出,撩刃出袖,削向手腕。我收手移避,蓝袍女子顺势更加欺近,荡刃正要飞抹喉脖,忽似颈脊一凛,转头瞥见有个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老叟拄杖在侧。
蓝袍女子撩刃反削,却抹了个空。我随其惊疑不定的目光转觑另一边,但见那个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老叟拄杖在畔。蓝袍女子转刃急削,再次落空。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老叟出现在另隅,拄杖发呆。蓝袍女子顷为变色,更将迅疾的刀芒纷如雪片般泼洒而去。有乐感觉凶险,忙唤:“快跑过来这边,别愣站在那里危险……”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老叟在雪花般撒落的刃辉之间拄杖转望道:“小屋大维娅在哪儿呢,叫她跑回家去找姐夫来救场,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只怕要撑不住局面。”
我伸手要将他拉开,却没拽着。白发垂颊的蓝袍女子撒刃如雪落,旋即移立于旁,蓄势扫觑。那个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老叟拄杖从她后边蹒跚走过,蓝袍女子一惊转顾,再撩数刃追削,却又未劈中。惑眸环顾之间,只见那个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老叟拄杖在畔,却更立得靠近。蓝袍女子吓一跳,倾洒雪刃缤纷,泼头劈撒。随即刹势再瞅,不见老叟行踪,但一转头,忽见其在后面若有所思地扶杖呆立。
白发遮颜的玄袍之人甩出飞霜般的刃芒,荡击向匡招架不住,连退甚远,避恐不及。玄袍之人旋即甩刃旁掠,殛震恒兴迎狙之刀偏转开去,反袖撩绊,发出劲风卷引,出乎不意将恒兴撂翻掼墙,然后再次擞刃,扫去蓝袍女子后边,削抹那个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老叟扶杖愣立的身影。
我扬手急欲再出幻谶,蓝袍女子先已荡袖甩缠,霎随袖影翻晃,倏然吐芒寒掠,抹腕横切。我移避不及,只觉要糟,蓝袍女子却飒收袖刃,头额抵临一支连臂长弩,不知何时悄已斜指鬓角。蓝袍女子惊眸旁瞥,只见一个神态索然落寞的精瘦男子单手抬弩在畔,另伸一臂,将我拉开。
“米迦勒,”屋顶上方有语蓦近,顷随翼影掠临于晨空,声如针摧耳颅,唳然发问,“其已受制于连臂弓,为何不杀?”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微一蹙眉,郁然道:“记住我们是来助人,不为杀人。”眼见四周悄临数袭风氅猎展如翼的身影,白发遮颜的玄袍之人瞳孔收缩,飒收霜刃蓄势凛视道:“何方神圣,敢挡‘万王之王’座前护法行事,报个号儿何妨?”
“没有号儿,”头顶上空陡有翅风荡掠,飒展开来,现出一翼之影在他脑后张开,闻语骁然笑道,“就不能加入战团了么?”
花白胡须家伙捧着盒子挤在墙边怔望道:“那些似是恺撒昔在东方收入麾下的散兵游勇,早年来历不明,却各皆本领超强,辅助恺撒整训马略改革之后的罗马军团,后来跟随安东尼,虽属高卢集群,却似常年行踪游移无定……”
言犹未毕,眼前有翼斗展,辉芒绽扬开来。霎随翼风撩击,锋刃毕出,四周青光磷闪的众影纷摧无余。有乐他们皆为骇然哗退之际,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蹙眉转瞅道:“加百利,杀够了没?”一袭魁悍的披氅躯影飒收锋翼,栖落于白发遮颜的玄袍之人后边,桀然道:“可我还未尽兴。”
白发遮颜的玄袍之人顷即变色道:“那就去到尽!”其语刚出,嘴边便映芒烁刃于颊,削脸裂开。刚要荡袖甩出飞霜之刃,头已分为两半,随即身躯亦分剥为二,锋翼飒然绽展即收,倏如千刃连串,纷拢而回氅后。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先将我推去一边,伸弩挡掉另一侧悄刷过来的翼芒,拉着蓝袍女子退后,蹙眉说道:“够了!你该记得父亲说,凡事不要玩得太尽……”
“并不是我们真正的父亲,”魁悍的披氅躯影收翼凛视道,“我不会把他的废话奉为臬圭。那女子身上私藏的东西我要取走,不必带回去给他。你敢阻挠,当心我连你也杀得片甲不留!”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蹙眉向我转望,悄言催道:“你们赶紧离开,他要发飙了。”随即摇了摇头,低叹一声:“唉,每次都这样……”长利憨问于旁:“这样是哪样?”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瞥向森然逼近的那个魁悍躯影,苦笑道:“便如父亲从前曾有预言,一见有利可图就忍不住堕落。”魁悍躯影向我这边转临,冷哼道:“什么父亲,我才不想受其利用。日后我要帮助世人唾弃父权,尽兴地放飞心灵,不顾一切地任性而为,肆意拥抱自己的欲望。首先我要解放这个小姑娘,带她去追求自我,从此充分放纵,尽可恣情交歡,何须在乎后果?每次珠胎暗结就随便堕掉也无妨,便如路西法那厮所言,放下心头那些虚设的包袱才是最大的自由,不必总想着担负责任。女孩儿们跟我走,谁拦灭谁……”
有乐连忙拉我退至墙边,只见四下里又有许多罗马军团之人持兵刃掩近,追逐砍杀残余跑蹿的青巾蒙面家伙,蓝袍女子更为惊怒交加,撩刃欲拼,魁悍躯影先临,氅后有翼倏展,将她卷缠入怀,另又伸手向我攫来。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单臂发矢,飕穿手掌。
魁悍躯影惊哮转顾,蓝袍女子便从其怀内飒然发出雪刃纷削,蚊样家伙在墙边亦抬袖弩急射,口中叫唤:“快聚拢过来我这边!”有乐乘机拽我避离翼影斗展之处,随手甩出一包红粉弥漫四撒。翼风穿过粉雾扑簌扫芒骤近,蚊样家伙忙施咒诀,伸掌推墙,随其拍击的手势,恒兴提脚踹旁边之躯撞墙,迅即招呼众人一起扑上去。
猛然磕撞之下,我不免眼冒金星,向后懵跌,忽感脚下踩空,心中一惊:“要摔……”恒兴抓臂将我拉回其畔,揩拭着眼睛,难抑懊恼道:“谁拿些水给我洗眼,几乎看不清东西了。”长利揉眼说道:“我也看不太清楚,都怪有乐又乱撒红辣粉,沾了我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