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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芸离开六层备用病房以后,田颖和大楠一时无话。田颖照顾了孩子们一个月,清楚此时此刻该做些什么,便摸着黑一个一个地检查床两侧的护板是否立起,孩子们有没有盖好被子;大楠知道自己的作用只是“以防万一”,所以搬了张凳子坐在窗前,又不能掀开窗帘,只好想象着外面雪落的样子,脸上浮现出寂寞的神情。
好久,她觉得有些口渴,就站起身来到护士站,拿起台面上的暖壶,摇了两摇,暖壶里发出空空如也的“沙沙”声。她往门口走,田颖低声问她去哪儿,大楠说打算去楼道里的饮水机那里打些水来喝,田颖让她站住,走到她面前,两道冰冷的目光扎得她浑身上下不自在。
很久,田颖才说你忍一忍吧,今晚最好不要出备用病房的大门。
大楠没办法,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那么呆坐着,一会儿就不免有些困倦,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田颖走过来问她需要不需要到护士站那儿趴一会儿,大楠赶紧摇摇手说不用。田颖正要走,永远把自己放在从属地位、最怕被人冷落的大楠,觉得这是今晚能和这个“领导”搭搭话的唯一机会,就问了一句“这些孩子都得了什么病啊?”田颖看了看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问她知道不知道扫鼠岭的案子,大楠说知道,田颖说这些都是相关的小证人。
大楠起初还不太懂,等她明白过来时,一下子呆住了,惊诧得瞪圆了眼睛:“难道她们都被——”
田颖赶紧竖起右手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大楠望着睡在病床上的六个小姑娘,特别是畏缩在韩霜降怀里的苗小芹,本来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突然泛起的泪花重新模糊,以至于她不再看得清她们熟睡的身形和姿势,只觉得那是一只只已经被剥去了羊皮的小羊……
田颖的手轻轻地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又用力按了按。
“她们还这么小,就要一辈子带着伤痛活下去……”大楠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哪个女人不是要一辈子带着伤痛活下去?只是伤害来得早和晚的问题。”田颖说,“不用太难过,她们会好起来的,会忘掉的。”
“如果忘不掉呢?”
“那就记住,永远不要忘掉!”
刹那间,在田颖电光石火般闪烁了一下的坚定目光中,大楠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个跟自己一样有过惨痛过往的女人,只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和不懈的努力,已经摆脱了那些日夜交缠的噩梦,甚至把它们变成了练习劈刺的道具。大楠十分羡慕她,不知不觉间竟对她产生了一丝亲近的感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
“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不能忘掉过去受的伤害,也始终拿不出正视那些伤害的勇气。”
“别沮丧,也别着急,还没到时机,或者说,还没被逼到那个份儿上。”田颖安慰她说,“有时候,就是那么一刹那,一瞬间,千钧一发、生死关头,必须当机立断,没得选择,然后咬咬牙、跺跺脚,把眼一闭,冲过去了,然后你就会发现,所有纠缠你的、困扰你的都不值一提,从那以后,蝴蝶对蜕掉的皮是什么态度,就是你对往事的态度。”
她们在黑暗而静谧的备用病房里窃窃私语,像所有同病相怜的女孩子一样,从陌生到熟悉,从小心翼翼到敞开心扉,从互诉愁肠到破涕为笑,正在她们感到心灵贴得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丝窸窣的声音。
田颖十分警觉地把目光朝声音的方向投去,只见和韩霜降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苗小芹爬了起来。
田颖马上走了过去:“苗苗,你不好好睡觉,又要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