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对,一个电话。”老张说,“不过如果想把这件事说清楚,必须先回顾一下一个月前发生在急诊科二层的李河清护士被杀案件。”
怎么?难道那件事也被他看穿了?投毒者错愕得张开了嘴巴。
“今天晚上,在周芸办公室的茶几上,我们发现了一个遗留在那里的小手包,里面装有一张SD卡,存储着李河清案件发生当天上午拍摄的视频片段,在将那段视频与警方勘查犯罪现场时拍摄的视频比对后,我发现了一件事:医生休息室里的那块移动写字板在案发后被人调转过。任何凶手,在作案后没有立刻逃离现场,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还有没抢完或偷完的财物,一种是掩盖或销毁可能会暴露他身份的证据,此案明显是因为后者。在写字板的背面,我发现最下面有一大块强酸造成的黑色烧痕——根据写字板上方几处泼洒强酸时溅上的腐蚀性斑点,可以推断出黑色烧痕的形成时间是在案发以后——而且隐约看出,上面原本写了或画了什么。我推想,内容可能对凶手十分不利,所以得知李河清看到之后,他担心泄露出去,只好将她杀掉灭口,然后试图将字迹或画迹擦掉。但那种材质的写字板,如果是用油性记号笔在上面写字画画,干了以后非常不好擦,凶手当时又没有带涂改液之类的东西,而李河清的尸体一旦被发现,警方肯定会立刻赶到,到那时,虽然医生休息室与凶案现场有一定距离,但凶手依然担心,警方或其他人经过楼道时,会透过玻璃隔断窗看到写字板上的内容。情急之下,他只好将固定在支架上的写字板整体调转过来,将有字迹的那一面朝向室内。事后再找个时间,溜进医生休息室,用强酸腐蚀掉了那些对他不利的字迹。
“这里面出现了两个问题。第一,写字板上的字迹到底是谁写的?第二,调转写字板的人究竟是谁?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一旦得出,谁杀死了李河清,自然就水落石出了。”老张说,“第一个问题很好解答,只要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人就知道,人拿笔在墙上写字的时候,视线与字迹大体是平行的。写字板的底端距离地面有大约一百一十厘米的高度,而黑色烧痕位于写字板底端往上十厘米左右的区域,据此不难推测出写字的人身高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三十厘米之间,再加上随身携带记号笔、喜欢在白色的地方乱写乱画这些特征,我可以肯定那行惹祸的字迹一定是住在PICU里的苗小芹写的。据我所知,在李河清遇害前一段时间,只有护士袁水茹在PICU门口值守,她是个生性散漫的人,偶尔会开小差,里面的孩子们就趁机溜出来,在二楼楼道里放风,也许就是那时,苗小芹看到了什么,觉得好玩,便写在了写字板上。”
从投毒者越来越难看的神色,老张知道自己说对了:“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的解答,可以由两方面获得。首先,我和周芸都注意到一个事实,那就是玻璃隔断窗是在距离地面一百三十厘米高度的墙上开辟的,也就是说:放置在其内侧的写字板从底端往上二十厘米的高度是被墙体遮住的,如果角度和光线不合适,就算贴着玻璃隔断窗走过,那被遮蔽的二十厘米依然是视觉的盲区,根本看不到苗小芹写的那行字迹。案发当天,如果不是遵照蔡衡的指示,打扫医生休息室时挪动了写字板,矮墩墩的李河清是不可能发现那行字迹的。而凶手的担心,是因为他无形中将自己的身高所能获得的视野,代入为大多数人的身高所能获得的视野——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其次,就是我在写字板铝合金边沿的下角,发现了一个凹陷变形的撞痕。撞痕还很新,甚至能看见剐蹭的油漆,我在医生休息室的门板上找到一处划痕,从碰撞的角度、划痕的形态、脱落油漆的颜色,都可以和那个撞痕做同一认定。而我将案件当天上午拍摄的视频和警方勘查犯罪现场时拍摄的视频放大后比对确认,门上的划痕是在案发后才出现的,所以肯定是凶手在将写字板往楼道拖拉的时候,边沿下角磕在门板上造成的。”讲到这里,老张突然加重了语气,“偏巧的是,当我要勘验那块写字板的时候,想将它在医生休息室里面调转个个儿,奈何写字板过长,屋子里又堆了太多杂物挤占了空间,所以半天也调转不过来,于是我做了一个和凶手相同的动作——将写字板往门口拖,打算将它先退到楼道里再行调转。然而就在这时,周芸拦住了我,她把门关上让我再试试,我再一试,果然就调转过来了,因为门是往里开的,当门打开时,门吸和门把手占了十几厘米的空间,使写字板无法在室内调转,而一旦把门关上,反而可以调转成功了。”
“接下来,周芸说了一句话:‘急诊科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办法,就你和王喜上来的少,不知道。’对她而言,这只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但后来我却悟出这句话对于李河清案件的意义,它简直就像暗夜中的一束手电光柱,直直地照射在了那个杀人凶手的身上!”
也许是老张的目光灼灼逼人,投毒者把头往竖起的风衣领子里缩了缩。
“直到悟出这句话的意义之前,我一直将凶手的范围划定在急诊科的内部——无论苗小芹看到并在写字板上写下的是什么,之所以能够对他形成威胁,一定因为他是一个和急诊科关系非常密切的人。此外,犯罪现场的种种迹象表明,凶手知道院内监控设备已经关闭,因此作案时肆无忌惮;李河清遇害时,对凶手毫无防备,案发后他还能在值守刑警的眼皮底下,进入医生休息室里泼强酸,而没有引起阻拦和怀疑,这些统统说明,凶手不仅对医院情况十分熟悉,而且拥有一个在里面任意出入而无可置疑的身份,他的身份还不能太显眼,不能是高副院长那种一举一动都会引人瞩目的高级领导;至于王喜,小伙子那阵子回老家给他爸奔丧,根本不在医院,也可以排除在嫌疑人之外。联系到李河清给周芸打电话时说过的那句‘白纸黑字的特大奸情’,最大的疑点当然就落在了已婚的陈光烈和巩绒的身上,当然科里其他未婚青年倘若跟他们俩之一搞到一起,也很可疑。但周芸那句话则来了一个精准定位:凶手除了得满足上述那些条件之外,还必须符合一个极其特殊的、唯一无二的条件,那就是——他不是急诊科的人!
“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杀死李河清的凶手是谁了,考虑到这个人已经殒命于大凌河大桥下,加上当务之急是应对连环伤童案,我想干脆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地沉入大凌河底吧,但刚才我提到的那个电话,却犹如穿越时空的织梭,瞬间让我将这两起案件串联到了一起!
“今天晚上,连环伤童案的持续发生,导致一拨又一拨受害的孩子被送到急诊科,无论是食物中毒、氯气中毒还是挤压踩踏,由于都存在严重继发性后遗症的风险,按照急诊科的操作规范,必须院内卧床留观二十四小时,加上冬季本身就是各种儿童肠胃病和呼吸道疾病的高发期,相当一部分症状严重的患儿也需要留观,逐渐导致留观床位出现了严重不足。为了救治的便捷性,周芸不得不将原本住在PICU里面的一部分特殊的小患者转移到医院六层的备用病房去——由于医院搬迁工作基本结束,整个医院除了急诊科以外,能够供周芸使用的,也只剩下这么一间病房了。就在她们入住备用病房不久,驻守在里面保护那些特殊小患者的警员,接到了一个打给护士站的电话,自称是住在对面宿舍楼的医院家属,看见备用病房配备的综合药房里面隐隐约约有闪亮,怕是混进了小偷。警员立刻展开搜捕,随即抓到了一个正在综合药房里盗取贵重药品的小偷,排除了威胁备用病房安全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