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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你自己?”
他勉强自己露出笑容,迎接着女孩来到他的面前,接过女孩空空的书包,掏出手绢递给萨拉,她没嫌弃,即便她至今理解不了为什么有纸巾这种快捷省事的产品的当下,还会有人土里土气的时刻备着一张洗过无数次,却依旧洁净的手绢。
车子停放的地方离校门还有些距离,两人走着,没有再因为男孩的事发生任何争吵,就像往常一样,前后脚的前行,萨拉握着手绢,手有些颤抖,使劲擦了擦眼睛,却发现越擦越多,为了控制情绪,避免邦尼发现她的“不正常”,她努力调整着呼吸,勉强控制住了眼泪,她望着邦尼的背影,还是没有忍住,小跑了几步,将不大的手掌塞进了邦尼的手心中。
“可以牵着我吗?”
邦尼脚步一顿,转身低头看着这个仰头看着自己的孩子,轻轻弯腰拿过她手中的手绢,轻轻擦拭着她的通红的眼角,带着一丝笑意,又起身,将小手紧握在自己宽大的手中,接着朝前走。
“好,牵着你。”
他终究还是老了,老的不成样子,即便是一只胳膊的距离,他微笑着在前面走时,也未曾听到被他牵在身后的女孩,隐隐约约的啜泣。
……
公车上她双眼无神的靠着车窗,任凭心仪的男孩握着她的手,他似乎是想传递给萨拉某种精神上的能量,但绝望的萨拉并不能接收到这股能量。
车到站,地点并不是两人日常碰头时的老地点,他不放心这样失魂落魄的女孩独自回家,便主动承担下了护送女孩回家的责任。
她仍然有些头重脚轻,但是比在医院内需要被人搀扶才能勉强站立起来要好的多,步履虚浮的她,至少现在已经不在需要靠乔森架起她的胳膊。
这还是乔森第一次到这边来,环顾四周将路标记住,他跟随女孩直到楼下,听到女孩说话才回过神来,看向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的女孩。
“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自己可以吗?”
“没事,你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牢记女孩的叮嘱,他用力点点头,稍微后退了几步,但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希望目送女孩上楼后,再准备离去,可见萨拉脱力的样子,连步伐都难迈出一步,他心里就像被刀割了一下似的,没有忍住,快步冲过去,将萨拉抱在怀里。
“坚强一点,我会陪着你的。”
“可是我还想要他陪着我,我昨天又惹他生气了,我一想到我就好后悔。”
他已经忘了这是萨拉今天第几次在他怀中哭泣,一遍又一遍将他灰色的衬衫打湿,使他胸口处多了一块不均匀的白色轮廓。
他不知道该去怎么安慰一个父亲被枪杀,被母亲抛弃,现在连最后一个亲人都要失去的女孩,哪怕是他这种穷到家里人生病就喝止咳糖浆,目睹过好几个亲人并没有因为“神药”而起死回生,最终死于疾病的男孩,也在憎恨上帝为什么对于他的心上人这般刻薄。
许久,将女孩再次安慰好,把上次海洋馆的“意外收获”全部交给女孩,他承诺要将她所爱的人留的更久一些,即便听医生说,那是一笔他从未敢想拥有的天文数字,但他这只生活在富人狗窝都不如的贫民窟蟑螂,还是想尝试着,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努力,为她逆天改命。
目送女孩上楼,他才离开,双手插兜,有些惆怅的想着到底该去哪儿弄些钱财来给邦尼的爷爷买些必要的药品,一时间头疼的脑子快要裂开,随脚踢开一粒石子,却发现这粒石子滚落在了一群少年的脚边。
“萨拉的新姘头?”
乔森抬头,冷静的望着坐在路边护栏上的少男少女,回答:“有事么?”
被邦尼吓到痉挛的少年依旧狗改不了吃屎,咀嚼着口香糖,脸上露出一抹无法隐藏的猥琐笑容,不停的抖腿,揶揄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连他都不如少年。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我扔掉的表子你玩的舒服吗?你现在曰过没?”
“草拟吗的……”
乔森低声骂了一句,连带着肺部的空气都随着这句脏话一起排出体外,他本就不是一个能很好控制情绪的人,外加萨拉的痛苦也让他心头压了一股剧烈的无名之火,他没有胆怯,直接将手伸进挎包中,掏出一根甩棍,照着找事的男孩头上打去……
……
她必须承认,昨天早上写的那张纸条有一定的报复承认,是对邦尼宣泄着不满,但她并未真的过早离开,而是隐藏在一边,一直盯着楼门口,直到邦尼气冲冲的开车离开后才敢回到家中,前往邦尼的卧室,准备偷出邦尼的银行卡,将海洋馆那份不义之财存进去,希望自家的老头能糊里糊涂,没有发现这笔小财,随手将其花掉。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她并未找到银行卡,反而找到了一份病历,以及瓶瓶罐罐的好几种药品。
绝望的情绪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不断的攀爬至她的内心,这种无法与命运对抗的无力甚至要超过父亲的离去,毕竟这次……她要亲眼看着自己的最后一个亲人离世,等到邦尼离世后,她将彻底的失去依靠。
她没有去向邦尼坦白自己看到了这份病历,她清楚自己这个拖油瓶已经成为了邦尼的心理负担,解决她的生存问题是邦尼心里最为急迫的需求,如果这件事从一个人知情变成了两个人知情,那么对于自己的安置问题则会立刻提上日程,她毫不怀疑邦尼会把她托付给一个能信任的人,然后离开再也不会跟她有任何联系。
混帮派的人都这样,像是野猫野狗一样,逃避家庭的温暖,会选择在某个角落死掉,无论是他杀还是自然死亡,这就是黑手·党的宿命,她父亲是这样,她的爷爷也会是这样。
所以就装作不知情吧,直到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为止。
她在楼道里躲了好久,拿出小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状态,虽然眼皮还是肿的,可泪红已经消退,她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气,然后拿出钥匙,在推开门的一刹那,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
“这个给你。”
相约在初次见面的那棵树下,一卷用皮筋捆好的散钞砸进萨拉的怀里,乔森带着帽子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靠着隔壁的那颗树坐下,三根手指反向捏住烟嘴,环视一周后,放在嘴里抽了几口。
钱不多,大概只有管装口香糖一样粗细,也没有什么大额的钞票,零零散散加一起三十几块钱,但对于两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而言,这已经是非常大的一笔数额了。
“哪儿来的?”
“你收着就行,过几天我再给你拿些,加上水族馆那回来的钱,够买些药了。”
他装作不在意的扭过头去,并没有回答萨拉的问题,将燃烧到尽头的香烟戳在地面上画着圈,直到全部火星都熄灭后,才将烟头丢出老远。
萨拉却瞬间扑向乔森,一把拽走乔森的鸭舌帽,见他嘴角还渗着血,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不由的红了眼眶,却没有向其他女孩那样嘘寒问暖,反倒是一拳打在了乔森的胸口,好悬没把乔森打背过气去。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老实告诉我,这钱是哪来的?”
“放心吧,跟我脸上的伤没关系,不过是打次架而已,像你不打架一样。”
萨拉刚进学校时的1V4壮举早已传遍学校,乔森也早有耳闻,为了直接堵住萨拉的嘴,他选择了正面互怼,让她尽快忘了自己会为何如此模样。
她的心智确实不如乔森那边机敏,一句话让她反应了许久都没想到该如何反击,只能动手在他身上多招呼了几下,便翻过了篇儿,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这本不应该出现在乔森手里的纸钞上。
“那钱呢?钱哪儿来的?”
“给你你就收着就行了,攒够了钱就给你爷爷一个疗程的药,我答应过你,让他多陪你一段时间。”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不会拿这笔钱,如果……你能告诉我,这钱就算是我向你借的。”
她握着纸钞,还是没有抵抗的住为邦尼攒钱买药的诱惑,她之前已经注意到了邦尼药瓶子里的药物已经所剩不多,很明显,自己的存在外加自身生病的原因已经把邦尼逼的探金粮绝了,或许这是他最后的药物,如果她没钱给邦尼买药的话。
乔森当然不会坦白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勾当,正准备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他实在没想到萨拉刨根问底的精神会这般执着,一句话,便让已经找好的理由又被乔森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你不告诉我也可以,那我也不回家了,就一直跟着你,看你到底是去做什么。”
她的态度坚决,乔森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也不敢再去看她的脸,只能撇过头,不再说话,但他这样的反应明显不被萨拉所认可。她出奇的愤怒,死命的拽着乔森的衣服,扯开他的外套,将刚被乔森递过来的纸钞用力塞进他的衣服内。
“拿走,我不需要了,别给我,以后也别给我!我会自己想办法,把钱拿回去!”
乔森想躲,挣扎着推搡萨拉伸到衣服内的手,两人肢体上的摩擦偶尔会碰触到已经受伤的脸,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抓着她的两只胳膊推到一边,大吼了一声。
“我说了我会帮你!问这些东西有必要吗?有钱拿出买药就好了,你管它是怎么来的干嘛?你就理所应当的收下不可以吗?”
“不可以!我讨厌你把事情都藏着掖着不告诉我,我讨厌你这样的态度!无论你这钱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我都认了,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
少女的力气终究不能跟乔森相比,她被推到地上,却没有松开拽着乔森外套的手,外套被扯的变形,抻的老长,乔森站起身时,衣服已经彻底变形,没有了恢复原样的可能。
“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