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当一看见这牧羊人,眼睛竟忽然亮了,好像本就在等着他。
南宫洪也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这牧羊人,又看了看丁当。
他的眼睛竟似也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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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积着水。
他华丽的衣衫外,又罩上了一件青袍,神情看来有些无精打采。
这时街那边正有个牧羊人赶着四五条羊慢慢地走过来。
暴雨后天气虽又凉了些,但现在毕竟还是盛暑时。
这牧羊人身上却居然披着件破羊皮袄,头上还戴着顶破笠帽。
帽子戴得很低,因为他的头本就比帽子小。
谁知老太婆却又跟了出来,道:“但你若没有地方住,我倒可以将那房子租给你。”
南宫洪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杀人的凶手?”
老太婆道:“你不像。”
南宫洪忽然沉下脸,道:“你看错了,我不但杀过人,而且杀了七八十个。”
老太婆倒抽了口凉气,满脸俱是惊骇之色。
南宫洪又笑了。
他这人好像从来就很难得生气的。
老太婆忽然又道:“你若是找那脸色发白的跛子,他已经搬走了。”
南宫洪道:“搬走了?什么时候搬走的?”
老太婆道:“快要搬走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南宫洪沉思着,嘴角又有了笑意。
他忽然觉得这件事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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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乐山一偏身,右手抓起了披在身上的羊皮袄,乌云般洒了出去,大喝道:“等一等。”
丁当不等,金鞭已变了四招。
洪乐山跺了跺脚,反手一拧羊皮袄,居然也变成了件软兵器。
这正是武当内家束湿成棍的功夫。
这种功夫练到家的人,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都可以当做武器。
丁当道:“你总算还认得我。”
洪乐山皱眉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丁当道:“找你算帐。”
洪乐山道:“算什么帐?”
丁当道:“十年前的旧账,你难道忘了么?”
丁当冷笑道:“难道你在武当门下学的本事,就是牧羊?”
牧羊人又怔了怔,终于慢慢地抬起头,看了丁当两眼,道:“我不认得你。”
丁当道:“我却认得你。”
牧羊人叹了口气,道:“你只怕认错人了。”
丁当厉声道:“姓洪的,洪乐山,你就算化骨扬灰,我也一样认得你,这次你还想往哪里走?”
午后。
骤雨初晴,晴空万里。
南宫洪正在敲杜军军的门。
从今天清晨以后,就没有人再看到过杜军军了,每个人提起这脸色苍白的跛子时,都会现出奇怪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条毒蛇。
杜军军杀了松下见男的事,现在想必已传遍了这个山城了。
这牧羊人刚绕过一个小水潭,就看见丁当大步走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连头都没有抬,又想从丁当旁边绕过去。
牧羊人总是没胆子的。
谁知丁当却好像要找定他的麻烦了,突然道:“你几时学会牧羊的?”
牧羊人怔了怔,嗫嚅着道:“从小就会了。”
他低着头,手里提着条牧羊杖,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小调。
只有最没出息的人才牧羊。
在这种边荒之地,好男儿讲究的是放鹰牧马,牧羊人不但穷,而且没人看得起。
街上的人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牧羊人倒也很识相,也不敢走到街心来,只希望快点将这几条瘦羊赶过去。
谁知道街上偏偏就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南宫洪已走出了巷子。
他只希望能尽快找到杜军军。
他没有看到杜军军,却看到了丁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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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当居然就坐在对面的屋檐下,捧着碗热茶在喝。
南宫洪道:“你怎么知道他快要搬走?”
老太婆恨恨道:“因为我的房子决不租给杀人的凶手。”
南宫洪终于明白。
得罪了三菱集团的人,在这山城里似乎已很难再有立足之地。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笑了笑,就转身走出巷子。
霎眼间他们就已在这积水的长街上交手十余招。
南宫洪远远地看着,忽然发现了两件事。
一个真正的酒鬼,绝不可能成为武林高手,洪乐山的借酒装疯,原来只不过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姿态而已,其实他也许比谁都清醒。
可是他却好像真的不认得丁当。
丁当当然也绝不会认错人的。
洪乐山道:“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你,哪里来的什么旧帐。”
丁当厉声道:“十七条命的血债,你赖也赖不了的,赔命来吧。”
洪乐山道:“这人疯了,我......”
丁当根本不让他再说话,双臂一振,掌中已多了条五尺长的金鞭。
金光闪动,矢矫如龙,带着急风横扫洪乐山的腰。
这牧羊人难道真是洪乐山?
他沉默了半晌,又叹了口气,道:“就算你认得我,我还是不认得你。”
他居然真是洪乐山。
丁当冷笑着,突然一把扯下了罩在外面的青布袍,露出了那一身华丽的衣服,背后的驼峰上,赫然绣着条五爪金龙。
洪乐山失声道:“金背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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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门里没有回应,但旁边的一扇门里,却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探出头来,带着怀疑而畏惧的眼色,看着南宫洪。
她脸上布满了皱纹,皮肤已干瘪。
南宫洪知道她是这些小木屋的包租婆,带着笑问道:“杜公子呢?”
老太婆摇摇头,道:“这里没有富公子,这里都是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