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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春即奔到府前访问了,遂到孙家左右来等候。候了不多时,见两个解差走出了孙家大门,便跟在后面。到了僻静处,忙紧走一步,用手拍着两人的肩上说道:“两位牌头,今日奉了好差,吃得恁般好春色。”二人见有人来作笑,急回过头来要发作他,却见这人并不厮熟。只得笑了一笑道:“老哥休恁作笑。我二人正在烦恼。商量要到解当中去典贷些银两,作前途使用着哩。”
陶春听了暗暗欢喜。因说道:“既是二位烦恼,小弟去做个东,与二位吃杯酒解恼何如?”薄情道:“与老哥素无往来,怎好便扰?”巫义笑说道:“朋友相与,那有个定理?既今日扰了这位老哥。明日到幽州带些人事来相送,就是往来了。”陶春道:“还是这位牌头大方!”遂拉了二人到酒楼上来,拣了一间小阁中,三人坐下,点了几味可口肴馔来。酒到三人便吃。
原来薄情、巫义,是个与酒为俦,恨不得连身子扑入杯中,洗浸个澡儿方才快活。先在孙本家吃不爽利,两人一路出神捣鬼。忽听见请他吃酒。正投着痒处,只尽情放量吃了半晌。薄情因对巫义说道:“我们明早要走路的,还有正经事要做,可回去吧。”巫义道:“不妨,不妨,也要尽了主人的意思。哥哥且依我吃杯着。”遂又吃了半晌。巫义忽停杯说道:“哥哥且莫吃着,从来酒不可混吃。吃了半日,也不曾请教这位老哥姓名,这酒端的是为什么,莫不有甚差遣?也要去替他做来。”薄情道:“我也是恁地想。你只见了酒,便没命的死吃,好被这老哥作笑。”巫义道:“这老哥既是好意请我二人,怎么又作笑起来?你也不要疑心。”陶春只将酒满满的筛来。
二人又吃完半晌,便一齐停杯说道:“我两人真是一般的酒鬼,怎一面说着话,便连酒都吃了下肚,再不问个长短,只是混吃?”遂一个问姓名,一个问甚事。陶春见左右无人,方说出姓名缘故道:“每人一个元宝,如今先送一个,待揭了金印回来,再找一个。”二人听了,只白瞪了两眼,各不做声。薄情便先说道:“这便是太文宗老相公出了难题,一时怎敢下手去做!”巫义道:“即有了题目,好歹也要做它一做,才有想头。”薄情道:“一个同衙中人,怎好一时变脸?”
陶春忙在腰间取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白晃晃耀人两眼。巫义忙说道:“你且收了,莫使人起眼。”陶春便收入袖中。薄情道:“我今想来,这事倒也做得,只是伤了些天理。”巫义便向他脸上一口啐道:“你这人吃了酒,便会说酒话。你见衙门中人,那个是有天理的?现今本官受了董商人私贿,要将此人处斩,亏得众人解救。起解幽州,难道是有天理的?况且他在狱中做了几年节级,手中也不知害了多少。今日也要恶贯满盈,犯出这件事来,我二人既蒙董员外见委,又承这老哥买酒请吃,好歹也要替他去做。终不然依了天理,倒去将婆子的衣饰去解当做路费,明日空手回来,受婆子的絮聒?你是撇清不要,我是要的。”
说罢便伸手过来讨这锭银子。薄情听了,忙赔下脸说道:“我是逗你耍。俗语讲得好:‘差人见钱,不怕青天’。从今须要大家商量。”便也伸过手来道:“老哥你拿来与我。”陶春见他二人,俱动了见财起意,便满心欢喜。在袖中取出道:“只要二位做得了当回来,还有一个相酬。”二人接了,满口应承,又吃了一番,方才别过。
这孙本到了次早起来,许蕙娘含泪收拾包裹并路费。不一时,吃了饮食,母子只悲悲切切。过不半晌,薄情、巫义走到,只紧催孙本起身。孙本只得与许蕙娘话别分离,一时分别的苦楚也难尽说。到了无可奈何,只得携了小哥送出大门。早有合衙门人俱来相送,孙本一一在街头作谢。回头看了许蕙娘母子一眼,才同众人自去。许蕙娘与小哥只得含泪闭门。
孙本这番问罪起解,街坊邻右人人感叹。如今事情冗杂,看书的须牢记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