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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登山外土地久冻,要往下挖一寸,需要耗费极大功夫;他和萧骏驰便以枪柄为铲,一寸寸向着那冻结的土地下挖去,再将剑插在坟包上当做墓碑。从夕烧染山的傍晚,直到泛起鱼肚白的破晓,两人手上的老茧俱是磨破了,这才与军士一同葬完了战死弟兄。
下了一夜的雪将数列墓碑尽数湮没,他与萧骏驰瘫在布满马蹄印的雪地上,仰头便能看到夜空里悬着一道如焰赤气。那夜空里的光带斑斓绚烂,犹如破军星落。
那时,萧骏驰便指着那道光带,对傅徽道:“这光兴许便是一道天裂,战死之人,便入了那裂口。为将者得以战死沙场,实乃幸事也。若为碌碌小事消匿,不问天下兴亡,岂不遗憾?”
若为碌碌消匿,不问天下兴亡,岂不遗憾?
时隔多年,这声音仍旧掷地有声,令傅徽如醍醐灌顶,心底倏然清明——他想要的,从不是为毫州王登顶皇位而出谋划策,而是跟随萧骏驰出如战场、征伐四方。
——即便,即便萧骏驰已不可能待他如前。即便,救出姜灵洲后,他便可能与萧骏驰再成陌路,再不可以“部将”自称。
既然宋采薇已无危险,他又有何好顾忌的?
他敛了神色,陡然直起脊背,朝萧骏驰微一躬身,双手利落抱拳,口中朗声道:“末将愿听王爷调用。”
这一声如破云穿雾,似乎要将这茫茫夜雪都劈分开来。
萧骏驰听了,唇角微扬。他起初是想压着笑意的,可忍了一会儿后,他还是仰头大笑起来,道:“子善,早该如此!早该如此。”
笑了好一会儿后,他才重新收敛模样,道,“想必子善也知道,自本王下狱之时起,王妃那好二叔便在齐魏边境处收整了军编,原是为了出兵魏国,现下却只等着将刘琮一网打尽。王妃那父皇是个薄凉之人,怕是不大会顾忌王妃生死;在齐军发兵前,你须得将王妃带出召城。”
傅徽略一思量,道:“徽这两日倒是已将召城行宫摸了个七八,只是只凭徽一人,怕是仍不能突出重围。且王妃怀有身孕,徽怕……”
“无妨,此事本王自有思量。”萧骏驰道,“本王已连夜派了人远上华亭,要那齐太子允我带一支精锐跃过竞陵边线。本王不信大军压境之时,刘琮还能分神追捕王妃。”
傅徽原本心底有几分疑虑,但因说话之人是萧骏驰,那些忧虑便烟消云散了。
“末将遵旨。”傅徽道。
萧骏驰与傅徽分别后,又回到那鱼藻宫下,久久望了一阵并无人在的窗口,这才折身离去。他先到了角落一处马厩里,提起被捆缚在草垛中的应君玉来,又携了他摸索着出宫。
这召城虽有兵力,却大多布设在城防处,宫内巡查甚少,与普通勋贵人家无异。无需耗费多少工夫,萧骏驰便轻轻松松地出了宫。
接下来,则是一路北行,回到军中。
他行至军队驻扎之地时,宋枕霞已在灯前候了他许久。见到萧骏驰勒马营帐外,宋枕霞连忙迎了上去,道:“王爷总算是回来了,我还道王爷此去,便要长长久久留在那召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