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流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只要长老放开殊影。”
“迦夜!”枭长老终于站起身,厉声呵斥,“你该清楚得罪我的后果。”
她终于抬起头,漆黑的额发下,冷冷的双瞳宛如暗夜。
“他是我的影卫,乃教王亲赐,并非可以肆意胡来的对象。”
男子怒极反笑,“你看准了我不会对你动手?”
她也笑了,冷漠的眼神暗藏锋锐,道:“长老哪里话,为区区一个影卫伤了和气未免让人笑话,届时教王面前也不好交代。”
“你拿教王来压我?”
“岂敢?迦夜只是提醒长老,莫要为了一时激动不顾大局。”
枭长老静下来,拾起丢在一边的衣服穿上,目光阴狠,道:“好!我看你能护到什么时候,只怕到时连你都……”
人消失了,怨毒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迦夜无声地吐了一口气,走到殊影身边,黑发丝丝凉凉在他肩头拂过,身上突的一松,又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女孩收手转身,等他整理破碎的衣衫。
屈辱的感觉铭刻不去,心里一时恨极。他看着比自己矮小许多的女孩,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
“殊影……”她背对着他微微叹息,寂静良久,像是十分矛盾,“回去交代他们收拾行李,此次卫渠之行,你与我同去。”
出发前,天未亮。
他走出门,一个纤影早已在门外逐一检点马背上的行囊,一一过目,巨细不遗,甚至连药匣都打开检视一番,确定无虞后才归拢行李整装上马。
出山果非易事,关卡重重一丝不苟。即使守卫认得迦夜,行礼如仪,仍是查验了玉敕后才放行。他策马跟随,极力稳住心绪。
一路西行,黄沙万里。
烈日像要熔化一般骄热,烫得呼吸都炙热如灼,又干渴难当,有限的食水必须精确计量,稍有不慎就可能在赶至补给点之前变成荒野中被晒死的干尸。沿途历历可见累累白骨被黄沙半掩,路途之艰非常人所能想象。
冷酷的自然面前,人渺小得不值一提。
迦夜以白巾裹面,控制着行止中的一切。何处歇马,何处息宿,何处有地下暗河可补水,处处了如指掌。坚忍的耐力超乎了想象,每每在深夜还能见她观察星辰斗宿,以掌握次日行走的方向,戈壁荒漠之上稍不留神就可能迷路。当终于抵达进卫渠国前必经的最后一个小镇,饶是一路淡定如神的她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小镇被来往的客商视为行脚休憩之所,喧闹而嘈杂,见惯了各地客商的伙计眼力十足,恭敬地将他们迎入上房。
“一间上房。”
迦夜的吩咐,他默然照办。
除去蒙面的布巾,洗掉一路风尘。回到房间时,迦夜已是往常的模样,白衣如雪,黑发如漆,眼瞳仿佛还带着浴后的湿气,乍看上去像玉瓷做的小人,全无半点威势。
抬头瞥见同样沐浴过后的他,似乎微愣了一下,随即转眼打量街市。从二楼的窗口望下去,肤色各类的异族人不时往来,小贩们在黄昏的斜阳中扯着嗓门吆喝,试图争取最后的主顾。
“殊影。”
“是。”
“仔细看那个人。”
一阵喧嚷冲乱了街市,他凝神望去,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蛮横地殴打摊主,粗壮的拳头在瘦弱的对手脸上冲撞,直至鲜血从鼻腔、唇角溢出仍不放开,甚至污言威胁围观劝解的路人。纠缠半晌,估计是掠夺了满意的财物后扬长而去,随之是摊主儿女的震天哭号。
“看清楚了?”她收回视线抿了一口茶水,“卯时以前,我要看见他的脑袋。”
他蓦然回首,明知不该问仍不禁脱口,“为什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资格质问我?”漆黑的眼瞳对上他的眼,笑了笑,“不过是个以暴力夺人钱财的恶霸,杀了又怎样?去吧。”
一抹淡影自窗口掠入,他掷出的一颗血污的头颅滚了几下停在桌子边缘。女孩猝然睁开眼,未干的鲜血自桌边沥沥而落。暴凸的双眼怒瞪,像是难以置信已身首异处,正是方才凶恶至极的当街抢掠者。
少年冷冷地看着她,未及合拢的窗棂隐隐透出一线天光。
“把东西清理掉,桌子擦干净,你可以休息了。”连打坐的姿势都不曾动一下,她又合上双眼。
“那张床归你了,还能睡一个时辰。”
少年僵立当场,闷到胸口发痛。良久,拎起头颅穿窗而去,回来拧布拭净桌面,洗去血腥,坐在床边怎么也平抑不下心绪,眼睁睁看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
伙计敲门,送来热腾腾的茶汤早餐。迦夜洗漱用餐,神色一如平常。她吃饭的样子非常文雅,一举一动规矩有度,比起江南的大家闺秀毫不逊色。可是他没有忘,昨日她随口便令他夺去了一个人的性命,即使那个人恃强横行,并非善类……
“那人名唤沙力克,以强行催缴地头税为生,伤人无数,血债累累,百姓无可奈何,为地方一霸。”迦夜平静地开口,以丝巾拭唇,“有妻妾数名,儿女尚幼,更有七十老母在堂,由他奉养,街坊俱言其事母至孝。此人嗜赌好酒家无余财,这一死家道必然败落,其母老年丧子,想来也活不了多久。”
望向少年渐渐燃起怒意的眼,她继续缓缓说道:“其妻妾本已不和,必然于数年内改嫁,儿女丧父幼失怙恃,就算运气好得可长大成人,也难免终身困厄。如此种种,都是因为你杀了他。”
女孩仿若事不关己似的下了结语。少年霍然起身,“那是……”
“是我让你杀的。”她截口,黑冷的眸子似笑非笑,“可杀人者是你。”
他握紧拳头,手心冒汗,额角跳了跳,险些按捺不住。
“是你趁夜砍掉了他的头,又用桌巾擦掉了他的血。”似乎不曾感觉到少年的杀气,她叩了下放过头颅的木桌,“你忘了?”
少年狠狠地瞪着他,怒极的眸子几欲喷火。
“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她研判般看着他。
“……为什么?”寂静许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有些陌生。
“你杀过多少人?”